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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要再走一下。”沈琏说,“你小心,不要被划到。” 又走了十来分钟,其实路途不长,就是陡峭,往上爬时要十分小心,如果踩空摔倒可不是玩笑了事。 文叶烟不由心惊,如果说这些年沈琏都是一个人来的,曾经那个小小的他,是怀抱着怎样的勇气,穿过足以将他淹没的杂草里?他不怕吗? “怕啊。”沈琏回答,同时用力把杂草踩平,让文叶烟走得轻松点,“但是我不来,就没人给我妈妈上香了。” 文叶烟无言看着沈琏的背影,胸口仿佛被梗塞,只有酸涩在翻涌。 “啊,前面就是了。” 说实话文叶烟没看出来沈琏指的地方和这周围有什么区别,直到沈琏除好草,才面前看出一个土丘的模样,能称得上墓碑的东西,已被岁月和泥水斑驳得不成颜色,隐约能看到上面刻了几个歪歪扭扭地字。 “这……这……”文叶烟说不出话来。 “你去那边。”沈琏给他指了块平地,“小心虫子。” 文叶烟却上前,拿过他的镰刀,一言不发地割草。 沈琏心中一暖,把碑前清理干净,摆上贡品。 文叶烟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墓的周围整齐了不少,他来到沈琏身边,声音闷沉:“我没想到你妈妈的墓会是这样的。” “我们乡下的坟墓大多都是这样的。”沈琏语气如常,“只是听说我妈妈这里的风水不太好,只有她一个人在这里,会孤单吧?” “爸爸呢?” “在另一头,走过去要好久。”沈琏说,父亲和沈家的祖宗葬在一块地方。 “为什么要分开?” “他们不喜欢我妈妈。”沈琏开始烧香,烟雾燎着他稚嫩的脸庞,“不过我把爸爸的手表埋在了旁边,爸爸那边也有妈妈的梳子。” 这是弱小的他唯一能做的事。 文叶烟心绪复杂,他甚至只是想到以前自己在无忧无虑地吃喝玩乐时,沈琏却在遭受着不公的对待,就感到刀割般的疼。 “墓碑上面的字,是你刻的吗?”文叶烟问。 “嗯。”沈琏有点不好意思,“小时候刻的,刻歪了,不好改,你看得出是什么字吗?” “吕渺儿之墓。你妈妈的名字真好听。”文叶烟说。 沈琏便笑了起来,“嗯。” “我帮你刻深点儿。”文叶烟说,他迫切想要为沈琏做点什么,但手上没有趁手的工具,只好就地寻找,在几米之外找到了一块锋利的石头,一回头,他看到沈琏跪在坟前。 那身躯瘦削单薄,安静地在这山林里跪立,那么渺小,透着难以言喻的孤寂。 文叶烟的鼻腔兀的一酸。 沈琏手握三炷香,虔诚地拜了三拜,把香插在碑前。 “也给我三炷。”文叶烟说,“我和阿姨打个招呼。” 沈琏给了他。 文叶烟便挨着沈琏跪下,沈琏不由诧异。 他闭上眼,在心里说:阿姨您好,我叫文叶烟,是沈琏的朋友,谢谢您让他诞生在这个世上,我很喜欢他,今后我会保护他,至少会让他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睁开眼,沈琏满眼好奇地看着他。 文叶烟插好香,沈琏问:“你和我妈说了什么?” “告诉她我是谁。” “我都说过了。” “哦?你怎么说的?”文叶烟含笑道。 “说你是文叶烟啊。”沈琏咕哝。 “真不讲究,你这么介绍,你妈妈怎么喜欢我?” “喜欢你干嘛?”沈琏醒悟,立马告状,“妈妈,这个人总想当我爸爸,坏,不礼貌。” “我对你好怎么不说?”文叶烟故意撞他,俩人较上了劲。 沈琏比不过他,站起来拍拍膝盖,郁闷地哼了一声。 文叶烟换了个蹲姿,开始在墓碑上刻字,随口问沈琏:“你爸妈走了,真的没给你留下什么?” “不知道。”沈琏用一点矿泉水洗手,然后剥橙子给文叶烟吃,“反正,都不是我的了。” 文叶烟一顿,忽然意识到,或许沈琏什么都懂,只是他无能为力。 “小沈琏儿。”文叶烟叫了声。 沈琏看去,文叶烟朝他一笑,那笑容仿佛林间的清风,摇曳了树叶与心弦。 “有我在呢。”他说。 然而他们从乡下回到镇上后,文叶烟接到了个坏消息。 “姥姥进医院了。”文叶烟失神片刻,紧接着二话不说叫了辆车往医院跑。 邻居说纪老太太是突然晕倒,对她这个年纪的人来说,突然二字不是好词。 “安心,安心,不会有事的。”沈琏握住文叶烟的手低声安抚。 回应的是扣得发疼的力道。 赶到医院,找到病房,满头汗的两人看到的是纪老太太气定神闲坐在病床上和隔壁床聊天。 “上哪儿野去了?”纪老太太还是那刻薄的语气,除了背景不同,和在家里没什么两样。 “您……”文叶烟总算喘上了一口气,“您没事儿啊?” “高血压导致的昏厥而已。”她平淡的仿佛只是低血糖那么简单,“最近气候忽冷忽热,正常。” “真的没事了?”文叶烟持怀疑态度。 “等下就能出院了。”纪老太太不耐,“去帮我买点水果来,嘴巴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