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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兰令就笑着听他讲这些事。 他得不到回应,却也还是继续讲:“两年前,我还在中原的时候,一日大雨,落得特别大,我急匆匆去住店,路过了一家包子铺,我想起穆常最喜欢吃肉包子,给他买了八个。结果他也路过了那家包子铺,忧心我忘了吃饭,裹了十七个包子走。” “我们再见到的时候,整整二十几个包子,我只吃了三个,剩下的都塞进了穆常的肚子里。他那时候就说,和我若是做一辈子的朋友,那一辈子就很走运了。我却不这么想。我觉得能和穆常做朋友,倒是我很走运。” 段翊霜将这么段往事说罢,忽而转下话锋,道:“所以你对我可能不会心动的。” 薛兰令睫羽微颤。 他低声笑起,十指交叉着支在下颌,慢慢道:“怎么又在说反话呢?” 却是个问句。 段翊霜早在话音落下时耳后就红了大片。 他说:“遇见你或许不是好事,也不是坏事,可我喜欢你,那千百种可能是好事,也变成了一种坏事。” 薛兰令道:“喜欢我怎么能算是坏事?” 段翊霜道:“如果我喜欢你,而你也喜欢我,那当然算是好事。” 薛兰令敛下眼帘沉默了片刻。 他说:“也许被我喜欢,才是最不幸、最痛苦、最不好的事。” 段翊霜顺着他的话语想了想。 醉酒的人已足够迟钝。 段翊霜也就想了很久。 段翊霜道:“我没有被你喜欢过,所以不知道什么才叫不幸、痛苦。也不确定那算不算是不好的事。” 烛光昏昏,照在薛兰令的脸上,他的神情却似霜若雪。 薛兰令偏过头去,尾音坠得轻柔又冷。 那是段翊霜第一次觉得薛兰令如此的冷。 冷到让人心惊,冷到让人心寒。 薛兰令对他说:“段翊霜,不要喜欢我,也不要被我喜欢,这是我对你的忠告。” 作者有话说: 小翊好急,小翊又犯病了(?) 教主:我就看你胡说八道还逗你玩儿。 我kdl你们呢 第六十一章 汤妙站在屋顶上。 从她的这个地方看去,大半座渭禹城都能被纳入眼底。 三娘就是在这个时候见到了汤妙。 三娘就叫三娘。 她没有一个特别的名字,只有别人口口相传定下的这个“三娘”。 她不记得自己曾经叫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个好人还是坏人。 三娘只记得她在最迷茫的时候遇见了汤妙。 汤妙就是汤妙。 即使汤妙偶尔会同她讲,汤妙并不是一个名字,而是一个身份。 但对于三娘而言,她结识的人是汤妙,那汤妙就是汤妙。 三娘又见到汤妙在出神。 她似乎很喜欢走神,但凡是她孤身一人时,她便远没有在众人面前舌灿莲花的敏锐。 她会非常迟钝、缓慢,目光甚至也会涣散。 汤妙究竟在想些什么? 三娘站在汤妙的身旁。 极目远眺,渭禹城的每一片青瓦都似被镀了金光。 阳光正好。 汤妙就这样看了很久。 三娘只好问她:“你在看什么?” 汤妙迟钝地偏头看她,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三娘说:“我在这里等了你许久。” 汤妙便说:“我在看这座城,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好好儿看一座城。” 三娘问:“你看这座城,是因为想家了吗?” 汤妙苦笑:“家?我没有家了,早就没有了。” 三娘道:“那正好,我也是个没有家的人,我们都没有家,也没有过去,那就是很适合的人,这样我们以后行走江湖,就是彼此的家了。” 汤妙侧首远眺,轻声道:“我有过去,是我过不去的过去。” 三娘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汤妙道:“我记得以前的所有事,桩桩件件,每个细节,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三娘道:“这些事很让你痛苦。” 汤妙便又笑了。 她笑起来时极美,岁月似乎永远不会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 她道:“痛苦的确很痛苦,可这人间又有多少事是不痛苦的呢?如果因为痛苦就要把它忘记,那我活着与死了又有何区别。” 三娘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仇人,你想要报仇?” 汤妙沉默了。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三娘以为她不会再回答。 然后她开口说话。 声音很低,有些沙哑。 不似她漂亮的脸,年轻的肌肤,那声音竟因沙哑显出几分沧桑。 汤妙回答:“如果我有仇人,我想要报仇,那我最想杀了的人,是我自己。” - 他的面前停了艘小船。 撑船的是个女人。 他就在等这个女人。 他们隔着两三个石阶对望片晌。 有琴弘和笑道:“明姨还是这么了解我,知道我想见你。” 汤妙戴着斗笠,她走到船头,示意有琴弘和上来。 他便跟着踏上了这艘小船。 汤妙说:“我撑船,你坐着喝酒。” 有琴弘和问:“是我最喜欢喝的那种酒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