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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秋意看人识物不算一流,但对情绪的感知还算明显。 他眼看着段翊霜取下面具,坐在桌旁,自己斟了杯茶水,又一口就饮尽了。 俞秋意迟疑了片晌。 他问:“你们……说了什么吗?” 段翊霜垂着眼帘道:“没有说什么。” 有些东西可以说,也可以不说。 薛兰令的事情也就是最好不说。 俞秋意便道:“我虽然不知你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这一路行来,不算朋友也胜似朋友。无论发生了什么事,看在彼此同行的份上,也要冷静些。” “我很冷静,”段翊霜道,“我没有不冷静的时候。” 俞秋意道:“所谓知音难觅、知己难求,在这世间想要有这两者之一,都是天方夜谭,又何必事事都要如意?” 段翊霜抬眼看他:“你也知道我们意见不同。” 俞秋意道:“看你们两人的性子就知道了,他是剑走偏锋的人,你却更正直些。” 段翊霜道:“那也许就是道不同。” 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们其实迟早也会分道扬镳的,彼此心知肚明。 俞秋意却说:“可我也能看得出来,你们对彼此都很特别。” 段翊霜道:“特别?” 俞秋意道:“很特别。” 段翊霜道:“有什么很特别?” 俞秋意道:“给我感觉就是这样,你若真要我说,我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 顿了顿,俞秋意又道:“我只认为朋友间只要值得相交,就不要迟疑踌躇。” 段翊霜听罢,忽而笑了笑。 他站起身来,叹道:“……不,我与他,皆不值得相交。” 应得简短,段翊霜转身离开。 这一日过得无声无息。 江湖上沸腾的大事传进七刀门里,也只是一条条清楚简短的信息。 没有人声激昂做衬,生死之事,不过是白纸黑字,印在上头的,一笔一划,尽显刀锋。 而在第三日时。 俞秋意再次接到了门主发来的命令。 风雨飘摇,也会一瞬死寂。 他们也曾站在七刀门的大门前,面具后的神情皆不示人。 但捏住字条的手指,皆是相似的白。 俞秋意揉着肚子感慨:“我连内力都不能用,还暗杀什么,他就是打定主意要我死。” 段翊霜沉默了片晌。 他忽而松开字条,在夜色里泛白的手指握上剑柄。 声音是很轻的。 落在俞秋意的耳中,却有着无穷无尽的力量。 ——“你不会死的。” 作者有话说: 小翊:我保护你。 俞秋意:(热泪盈眶)无瑕剑,你真是个好人! 教主:我保护你。 俞秋意:你要做什么!(警觉) 教主:没说你。 俞秋意:哦,那我走。 第三十章 那真的是一把与众不同的剑。 剑光走在黑暗里。 ——“逃,”段翊霜轻声道,“逃得越远越好。” 于是俞秋意就动了。 他开始逃跑。 要逃、要躲、要避开七刀门的杀手,要走过山,要跨过河,要奔到黑暗里没有尽头的地方去。 他很听话。 他逃得很快,绝不是一步三回头的样子。 他知道自己越是迟疑犹豫,越是在拖累别人。 ——俞秋意不会做一个累赘。 他不回头,他直直冲下山、越过溪流,翻过石头、踩过枝桠,用尽气力去奔跑。 没有内力,就用意志支撑自己。 一步也不能停! 俞秋意低头迈步,右手死死捂在被拍过一掌的胸前。 他感觉到冷,也感觉到热。 心底很冷,他的身体却很热、非常热,热到他甚至怀疑自己发了烧。 但俞秋意还是不能停。 他绝不能停! 他大口大口喘着气,感觉冰冷的空气灌入了喉咙。 冷,太冷了。 可还是不能停!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 避开、逃走,本就是为了活下去。 任何半途而废、任性妄为,都会让他丢掉自己的命! 俞秋意抹了把脸。 他感觉到了。 他的脸很烫,他的手很冷,他浑身上下都在冒汗。 这些汗水被他疾驰带动的风吹得很冷。 他深吸口气。 然后他不动了。 ——因为一把刀落在了他的脚尖半寸之地。 七刀门的门主悄然而至。 俞秋意抬了眼,就见到面具后的那双眼睛。 没有温度,甚至空洞。 俞秋意动了下唇。 门主道:“你接下了任务,就该完成你的任务。” 俞秋意往后一退。 门主又道:“第一次,我留了你的命,但不代表还有第二次。” 他逃不掉了。 俞秋意明白。 他看着门主,冷冷道:“你究竟是谁?” “我是七刀门的门主。” “你也是想要杀了我的人,”俞秋意道,“我不认为一个门主,会亲自来捉拿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杀手。” 门主便笑:“的确,俞大侠不是个蠢人,自然能想通这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