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页
薛兰令完成这个任务,却犹如探囊取物般轻松。 那只手不仅夺人性命,还游刃有余地取走了少阁主发上的木簪。 他站起身来。 血沾在匕首上,却没有一滴落在薛兰令的身上。 他的黑衣还是很黑。 袖边却没有金线。 那是七刀门的衣服。 简洁干练,衬得他昳丽的容颜又有几分冰冷。 薛兰令笑了起来。 他探出手去,在少阁主的腰间取出了神梦阁特有的兵器。 ——一束白绫。 这白绫被他拿在手中,很快就被血染红了一些边角。 薛兰令垂着眼帘,稍一催动内力,白绫便骤然裂成碎片。 碎片无声无息地落在地上。 ——七刀门有个不成文的规矩。 凡是完成了任务,取走了任务目标的性命。 就要留下一个“刀”字,展示自己的功绩。 这很狂妄。 江湖上比之更狂妄的,唯有魔教飞花宗。 ——可飞花宗已经灭门了。 七刀门如今是江湖上最为狂妄的组织。 他们做杀手,又如此不知低调。 薛兰令唇角挂笑,他竟蹲着身子,伸出手,极细致地拨弄地上的碎布。 一片又一片,渐渐被他拼成一个“刀”字。 他做这件事的时候很认真。 好像再不会有比这件事情更值得他认真的事。 字拼不出锐利的笔锋。 可这字本身,就代表了利刃。 ——薛兰令站起身来。 他看着手上沾血的匕首,笑意就慢慢消失了。 薛兰令不喜欢这么杀人。 他没了笑意,皱着眉心将匕首封回了鞘中。 他走出晖阁,离开了晖阁。 却没有立刻离开神梦阁! 薛兰令却是在等。 等什么? ——他在等神梦阁的人发现少阁主的尸体。 他要做一件疯狂的事情。 ——或许,或许这件事不算很疯狂。 薛兰令没有等很久。 因为很快,秋娘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晖阁。 她自然是为了八大门派的事情而来。 她却没有想到,自己见到的,会是少阁主的尸体。 薛兰令歪着头,他背靠着角落的一堵墙,等着尖叫、怒骂,或是疯狂。 ——他当然能等到。 秋娘的咒骂声响彻了整个神梦阁。 就在一瞬间。 薛兰令便又笑了。 他飞身上墙,却无人能看到他这么飘渺的身法。 薛兰令却落下了一块碎布。 墨青色的碎布。 若在平时,这样的碎布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更不会让谁怀疑。 但在如今时刻,这块碎布又会成为什么? 夜下第一更鼓响起时。 薛兰令回到了七刀门中。 他已得到特权能随时出入七刀门。 想要看清七刀门居于何处,究竟在哪一座山上,并非是难事。 ——只要他有足够的时间去看。 然而愉悦的心情在踏入正殿前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因为他听到门主低沉的斥责:“废物!如此简单的任务,竟也没能做到!” 随后,便是极明显的鞭声。 似乎砸到了谁的身上,引来一声不甚明显的痛呼。 薛兰令走了进去。 他低垂着眼帘,施施然走到自己的位置上。 ——正殿中央站着十来个杀手。 有人抖如筛糠,有人心死成灰,也有人如松如柏,不曾低头。 ——段翊霜也在其中。 确然,要让段翊霜这样的正人君子做杀手,是件很为难人的事。 薛兰令也并不意外。 然而不止段翊霜站在中间,俞秋意也是同样。 俞秋意甚至受了伤。 薛兰令懒懒扫过一眼,便不再看。 门主的声音再度响起:“七刀门不养废物,你们既然选择做我七刀门的杀手,就不可以是废物!千山,动手!” 他话音落下,那夜主持月圆集会的男子又扬起了长鞭。 带着刺,尖刺上还映着血色。 这一鞭,重重打在最近的一个杀手身上,让他瞬间惨叫出声,整个人蜷缩在地,不再动了。 千山还是那副模样,戴着面具,着了黑衣。 他往前走上几步,用鞋尖戳了戳倒地的杀手。 千山道:“门主,这个废物死了。” 门主冷笑:“竟连一鞭也受不住,废物至极!也别让他入土为安了,拖到乱葬岗里去!” 千山应了,便有两个杀手出列,把那倒在地上气绝身亡的尸体拖行而去。 正殿里一时死寂。 呼吸声都很轻。 千山握紧长鞭,他领了门主的命令,自然不会停下。 他再度扬起长鞭—— 整整半个时辰。 有人捱住了这惩罚,侥幸活了下来,有人连两鞭都没撑住,就死在了他们眼前。 至始至终,段翊霜都没有动。 纵然握剑的手已指尖泛白,纵然面具后的脸已无血色。 可段翊霜没有动。 做了杀手,谁都有此觉悟——这远不是让他行侠仗义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