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山峰苍翠，木屋修竹。 白衣少年唇角的微笑和煦如春风，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弹拨，乐声浑不似凡尘所有，飘渺无依不可追，粉衣少女眸子闪亮，似有羞意，抬起水袖，竟翩翩起舞，姿态动人。 陆飞扬托着下巴瞧着大师兄小师妹，狼一样的利眸里似有冰雪融化，渐渐染上了人的气息。 忽有仙鹤飞来，弯腰展翅，怡然自得，仿佛也沉浸在这动人的琴声中。 摄影师屏住了呼吸，分了个摄像机对着丹顶鹤一阵猛拍，保持静悄悄不出杂音，就怕把这鹤吓走了。 他刚才也看到封仪蹲在一只丹顶鹤前面了，万万没想到，这只丹顶鹤居然这么给力客串了一把群众演员！ “过！”安溪导演指示。 刚才的镜头其实有点瑕疵，但仙鹤起舞是不可能再有一次的，只能靠后期试试能不能让镜头更完美了。 他不知道的是，仙鹤还可以再跳一次的，只要封仪还在= = 封仪这下确定了：“你不是原先那只啊。”物种差异，人看仙鹤其实都差不多，真心不好认。 罗丹：“……”怎么认出来的？ 像是看出它的疑惑，封仪手指虚点了点它头顶的红冠，笑盈盈道：“先前那只仙鹤没答应要跳舞，我刚才骗你的。” 罗丹再次瞪圆了眼睛：“……”坏人！ 第10章 伤心人 散发弄扁舟不负众望地满嘴跑火车了。 他在读者的提问下谈起了写这篇文的大纲就是没有大纲，又瞎扯了一堆关于角色设定之类的想法，其中出现了许多网络词汇……上了年纪的安溪导演不得不拉上了副导演孙志祥，两人一边看一边摆渡，艰难地理解着这些话的意思。 安溪并不是第一次拍小说改编的电视剧了，以往这种情况，作者多半也会成为编剧一起来到片场，需要调整或是修改的都可以直接找作者交流，可现在呢？ 散发弄扁舟到底是什么来头，搞得这么神秘？←偷偷告诉你，他是只仙鹤！喵～o（ =nwn= ）m等到两位导演整理完这次访谈，终于松了口气。 目前拍摄的多半都是三位掌门弟子的镜头，作者并未对这三个角色做什么修改，不过在女读者的哀求下，提出如果写续集或是番外会想办法让大师兄出现—— 比如说，陆飞扬飞升后遇见一位和白卿长得一模一样的仙帝，了解到下界的白卿其实是仙帝的一个分身之类的，正当读者们为此献上鲜花让作者继续讲讲时，有人问出一句话戳了大家的泪点，也制止了作者的发散：“也就是说原来的大师兄再也回不来了，甚至都没有真的存在过？” 安溪导演默默地在心里给这位点了个赞。←其实，这位无名英雄就是在角落里刷访谈的沈助理。 白卿的角色形象总体仍是天真单纯、不染尘俗，而为了人物的丰满，也隐隐为迎合作者的想象，安溪导演又加上了对敌时的冷厉威慑和临死之前深藏眼底的通透遗憾。 这难不倒封仪。 事实上，真正难倒他的，是演技之外的因素。 工作人员给他吊好威亚，拍着胸脯保证：“别怕，这玩意可结实了，我都检查过的，绝对安全！” 封仪：“……” 安溪导演举着扩音喇叭：“不过！重来！封仪你的姿势再自然一点，注意落点，想象一下你脚底是有莲花的！” 封仪哭笑不得。 如果没有威亚，他直接飞绝对一遍就过了＿（：3」∠）＿ 仙侠片里的角色常常飞来飞去，这些最后会呈现出飞翔姿态的镜头多半是靠后期的，比如明明是平地上行走，片里的效果会变成站在云上飞剑上；明明脚下是土地，片里的效果会变成一片湖水……真是好玩极了！ ng多次被导演撸下去找状态的封仪悠闲地想。 沈琪在一旁端茶倒水。 在他看来，就算二少全演砸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实上，现在能和秦越对戏不落下风，即使其中有影帝关照的因素，已经是出乎意料的好成绩了。 罗丹小步小步蹭过来，递过自己的手机，讨好道：“你、你要不要看一下这两段视频？我觉得会对你有帮助的！” 电影《青蛇》片段精选。 青衣女子身姿袅娜，自塔顶缓缓飞下，衣带飘飘，临近水面，她纤足轻点，碧绿犹如镜面的湖面上泛起一个个小小的涟漪，载着她往岸边行去。 电影《流风曲》片段精选。 大红衣裳的女子渡水而过，姿态轻盈而美好，在她身后，脚尖所触碰到的水上开出了一朵朵荷花。 步步生莲。 对于封仪而言，这两段视频来的恰到好处。 神道修士所拥有的优势让他在普通人的社会中鲜少遇到挑战，这一幕戏过不去，更多的原因是没有参考对象。 在他闭关之前，可没有这样方便的东西，能够让人们实现各种事物的跨地域交流。而在道修之中，或许有些女修会有精致好看、带特殊声光效果的法宝，但封仪一向对修士们的聚会不感兴趣，万一出远门了信众有事找怎么办？ ——洞庭仙人的香火鼎盛，和他的负责任是分不开的。 封二少将手机递回去，调侃：“为什么两段视频都是女人的？” “唔……”罗丹努力寻找措辞中。 封仪低笑：“谢谢了，小仙鹤。” 罗丹小助理泪奔而去，脑海中两句话反复刷屏：奇怪是怎么被发现的？果然被发现了嘤嘤嘤。 沈琪手搭凉棚眺望状，莫名其妙地看着绝尘而去的罗丹：“他怎么了？” 封仪觉得仙鹤这种妖的神经没准和他们的腿一样纤细：“……大概是我跟他说了句谢谢，他太激动了？” 沈琪：“……” 这一幕是白卿死亡，可谓是剧里的重中之重，封仪、秦越还有群众演员魔修再来了六遍，才终于过了。 后续没了大师兄的剧情，封仪在苍夷山游玩了两天后，带着助理走了。 如果他是个当红演员的话，想必有很多通告，拍完了戏以后就会有下一场戏、综艺节目、采访、广告等等，可如今封仪对娱乐圈来说完全是个门外汉，他包袱款款地带着苍夷山特产回家了。 二少将特产分给了每一个他认识的人——实际就是管家厨师园丁司机保镖还有哥哥，他认识的人实在不多。 不同于别墅里其他人或喜极而泣或受宠若惊的表现，封楚的神情极为古怪，饭桌上他点了点弟弟：“到我书房来。” 电脑屏幕上，正播放着《唯仙》的花絮。 这是安溪导演团队的一贯手法了，在拍戏时，为了让准观众们的热情不消退，也为了吸引路人，会不时地放出些有意思的片段。 清雅的琴声在书房里回响。 在某一天休息的时候，剧组人员起哄想要听封仪弹琴，报酬是可以在每个人的盒饭里夹一筷子，盛情难却，二少表示下不为例，弹了一段。 金丹期的神修早已辟谷，但每次从盒饭中夹走对方最喜欢的食物时那人肉痛的表情，还是让他心情很好。 至于封仪是怎么知道每个人的口味的？ 对方的表情动作出卖了他们。 封楚把自己抛在舒适的椅子里，闭了闭眼，嗓音低沉：“小仪不会古琴。” 开了个头，接下来的事情好像就没那么难说出口了：“他从来不是个乖巧的弟弟，到处闯祸，喜欢尝试各种新奇的事物，飞车黑拳不提，有次买了包大麻回来想试一试，被我发现揍了一顿，关在家里三个月不准出门；有洁癖，只爱处女，这点起码降低了他染上艾滋的几率……” 碎碎念了一大串后，封楚睁开眼睛，沉重地说出了一个事实：“你不是他。” 少年静静地瞧着他。 封楚继续推测：“我本来想在病房里找一些你的头发、体液之类的东西去测dna，但很奇怪地没有找到，后来我仔细回想过，那次帮你洗澡的时候，你身上的痣位置没有变化。所以说——人格分裂？” 少年仍旧平静，平静如一潭死水。 在商场上永远冷酷犀利的年轻总裁又闭上了眼睛，阳刚的线条柔和下来显得有些脆弱，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借尸还魂？” 有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揉着他的头发。 封仪不知何时已站在了他的面前，柔声道：“是，你的弟弟坠崖而亡。” 身价高昂的成年男子梦呓一般：“那你呢，你是谁？” “我的名字，也叫封仪。用这个时代的话来说，唔，是个古人？”少年斟酌着用词：“你的弟弟在临死前向我许愿，将身体交给我，让害他的人不得好死。” 封楚的眼中，又恢复了几许理智：“邱苑是自杀的。” 柔和的声音仿佛带着抚慰人心的效果：“是，我给她托梦了，让她夜夜见到封仪，那女人崩溃了。” 灵活的手指摩挲着头皮，有小小的电流带来微微的麻，封楚捂住脸：“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神修想要安慰两句，在继承自这身体的破碎记忆中找了找，终于发现了兄长大人的小名：“别太伤心了，楚楚。” 封大少好容易才忍住朝他砸东西的冲动，咬牙：“不！要！叫！我！楚！楚！” 第11章 血脉之缘 窗外花木昳丽，高大的乔木树叶繁茂，遮挡阳光。 封楚在清脆的鸟鸣声中醒来。别墅区的绿化做的很好，这在城市中几乎绝迹的鸟儿在这住宅区常常现出身形。 他睡的并不好。 昨晚想了许多东西，迷蒙中在椅子上睡着了，现在醒来却是在书房的床上。封大少无意识地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一会儿，坐起身就看见少年正靠墙立着，手里翻着一本书。 硬壳、棕色、厚重。 是族谱。 封楚穿好衣服，站到少年身边：“你在看什么？”托梦、古人……这些词汇，让他了解到眼前这个‘封仪’并不是普通人物，那么，人能够找到藏得严严实实的族谱也没什么好惊讶的了。 少年抬头，长久地凝视着他的脸，像是透过他在怀念某个人，目光中有种怅然的味道：“这是我的长兄。” 他手指摩挲着的记载，是第九代家主：封奕。 封楚的心脏呯呯呯加快了跳动，声音都有些颤抖了：“那你呢？” 几百年前，封家还很庞大，人丁众多，这份族谱却是不近人情地只记载了嫡系子孙，或许还有一份更详细的族谱，在久远的时间中遗失了。 第九代的嫡系除了家主封奕，还有一个成员，封瑕之。 封楚心中已有了某种预感。 果不其然，少年神色渺远，怔怔地注视着族谱上的记载，半晌叹息着道：“这是我。瑕之是我的字。” 封仪十七岁，少年壮志凌云，执意离开山庄闯荡江湖，违背隐世祖训，本该逐出山庄，断绝关系。 时年老父已亡，长兄如父，三十岁的封奕顶着巨大的压力给未满二十的幼弟提前加冠，取字瑕之，将其登上族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