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一声鹤鸣，然后是一个清泉般的嗓音：“你们在做什么？” 朝雾渐渐散开，天光笼罩大地，只见峰顶上一个白衣的修长身影，缓缓浮现。 乌发如墨，头戴玉冠，风姿之美，生平仅见。少年的五官在迷蒙中辩不明晰，却仿佛是极柔和的极动人的，恰如这山这水，不染凡俗、超凡脱俗。 几个外门杂务弟子见到白衣下摆代表内门弟子的太极图案，纷纷变了脸色：“师兄好！” “这小子偷了东西，我们在教训他呢！” “真是污了师兄的眼睛！” 陆飞扬只怔怔地望着少年，眸子里是罕见的迷茫和戒备，如同离群的幼狼。 “过！”安溪打了个手势，一向严肃的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个笑容。不管怎么说，开场一次过总是个好兆头。 秦越年纪轻轻就是影帝，他的演技没什么好担心的，邵晗雁是合作过的女演员，演技也是经过检验的，安溪导演最担心的，就是封仪了。 没想到，封仪恰恰是表现最好的。 “秦越，你的眼神要再含蓄一点，你现在是对白卿有孺慕之情，不是暗恋他！这样，你暂时把他想成你爸爸？” “邵晗雁，古代小姑娘十几岁就可以嫁人了，沈姗姗没有你想的那样什么都不懂！” “仙气、仙气明白吗？” 仙气代表人物封仪端坐在一旁，一举一动优雅如画，以手支额，笑容浅淡而出尘。这一幕暂时没轮到白卿出场。 不远处的沈琪蹲着挪到他身边：“二少，你的定妆照网络上已经有了，要看看反响么？” 乌发白衣的少年扩大了唇角的弧度，用鼻音懒洋洋道：“嗯？” 沈琪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妖孽啊！ 第9章 苍夷山拍戏（二） 片场内，封仪正笑盈盈地看着一只仙鹤。 少年托好戏服下摆，挽起袖子，蹲下来抬手摸了摸仙鹤的羽毛，掌心覆着一层肉眼瞧不见的灵气，而那只本打算飞走的仙鹤抖了一下，竟然敛起了翅膀，乖乖地僵硬着身体任其抚摸。 沈琪非常惊奇地凑上去也想摸一下这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差点被啄了一口。 这年头，连鸟都学会区别待遇了！ 助理很受伤，钻到角落里上网刷微博去了。 不远处，罗丹犹豫了又犹豫，想上前又不敢上前，总算是等到秦越化完妆出来，忙拉住他的手臂，小声道：“快去帮帮忙，让封仪把那只鹤放了！” 秦越眺望了一会：“……这里怎么会有丹顶鹤？” 上下打量，这鸟儿通体白色、头顶鲜红、喉颈黑色、脚爪黑色，站立的姿态尽显身段修长优雅，的确是丹顶鹤没错。 那么问题来了—— 丹顶鹤不是应该生活在平原沼泽之类的地方吗，而且是群居才对，怎么会孤零零一只出现在苍夷山？ 罗丹咬咬牙，道：“那是我堂哥！” 秦越：“……” 这位年轻的影帝虚弱地呻吟：“我以为你至少是个人，队长又介绍妖给我了吗……” 罗丹抓狂地扣住他的肩膀摇了摇：“他就是散发弄扁舟，过半小时就是‘唯仙’网络访谈了啊啊啊！” 《知天下报》在昨天又发表了一份重量级娱乐报导：《盘点近三年来践踏法律的明星：80%来自终天娱乐》看看这份报导里面的语言是多么‘含蓄’吧：考场上如果抓到一个人作弊，那说明至少还有四个人逃过了惩罚，在公众视线所不及之处，想必还有许多事情正在发生。 这些话的指向太明显了，包藏祸心，不，压根连藏都懒得藏了。 终天娱乐高层一致认为，这份报导的背后有星彩娱乐的影子。 早些年的娱乐圈，是星彩娱乐一家独大，其他小公司无法与这庞然大物抗衡。独裁往往意味着严苛的统治，故而三年前终天娱乐横空出世，更人性化、更高薪的待遇很快吸引了许多少年少女投入它的怀抱，新人容易受诱惑，又不知遮掩，自然就容易出事了。 如果盘点近四年近五年触犯法律的明显，比例就会有相当大的变化了。 对于这种给整个公司形象抹黑的事情，终天娱乐显然不能视而不见。 紧急会议后，外宣部经理给出了两个方案，其中之一是披露封仪的劣迹。 赛车、美女、酒吧、斗殴、赌博……作为一个纨绔，封二少的生活足够精彩，很容易激起广大群众的仇富情绪，进而衍生出各种对其不利、对邱苑有利的思想，让大家纷纷脑补此案中的疑点：邱苑为什么要杀封仪？怎样的矛盾给予一个从小到大都是乖乖女、一个柔弱的少女杀人的冲动？ 这个方案被终天的总裁纪昀喷了回去： “你既然知道他是封二少，怎么不去查查封大少是谁！” “没查清楚的人你也敢惹？万一出了问题谁来承担？你？你值几个钱？把你卖了也不能赔偿老子的损失！查不清楚本身就足够说明问题了！你是吃什么长大的，脑子是怎么长的，还不如我养的热带鱼！” 于是转到下一个方案。 这个方案的其中一个步骤，是让《步步仙途》的作者散发弄扁舟接受网络访谈，安抚“情杀门”事件中情绪激动、战斗力强悍的书迷们。 有人要问了，为什么不是真人访谈？ ——作者的身份至今仍然十分神秘，连性别身高体重ip地址都没人查得出，散发大大也从不透露这些。 ——在互联网上，没人知道你是一只仙鹤。 访谈时间定于周六上午9：00，网站已提前发布公告并加固了服务器，可是现在，作者被绊住了啊！ 罗丹急的快哭了。 秦越举手投降：“好吧，我去试试看。”他忍不住嘟囔：“他为什么要飞到片场来……想围观拍戏？” 罗丹幽幽道：“堂哥是来找我拿酒店房卡，去我房间上网的。” 秦越：“……” 经脉内流淌灵气、体内有个小小的妖丹……想不到，闭关出来遇见的第一只妖，居然是这么出现的。 而且，是一只仙鹤。 以往这类禽鸟多半是某些道修的坐骑，现代情势变了么？ 如果是只无主也没开灵智的多好……想到几百年前曾经吃过的、让人回味无穷的烤仙鹤，封仪的眼睛里冒出了绿光。 仙鹤：救命！ “封仪，介意跟我来一下么？”秦越努力让自己的微笑显得更有亲和力一些：“有件事想要你帮忙。” “好的。” 仙鹤眼珠转了转，后退一步、两步、三步，耶，起飞！ 然后它被抓着脖子拉了下来，少年的声音温柔得惊不起半点尘埃：“乖乖在这里等我哦，小仙鹤。” 封仪跟着秦越走了，他没有看到的是，罗丹朝着那仙鹤点了点头，仙鹤高兴地鸣叫一声，施了个障眼法急吼吼地飞走了，法术消失过后，一切仿佛从未改变，原地仍然立着一只身姿修长的仙鹤。 在一个离剧组足够远的地方，秦越取出了一个木制的牌子：“你见过这个吗？”他真心好奇啊，队长给的到底是什么？ 封仪心神剧震。 匆匆一眼，他便确定这正是一名神道修士护持过的平安符，可以更好地吸收愿力，并且反哺保护信众！ 少年接过它，仔细观察，摩挲着早已斑驳的字迹。 轮廓、形象、文字……封仪闭了闭眼，半晌才有些干涩道：“这是神道保佑的护符，需要信仰才能激活，供奉的是洞庭仙人。” 他的护符。 果然还有流传下来的。 若不是这样，闭关的这些年里，只余一颗金丹的他如何汲取力量？怕是早已烟消云散、重入轮回了吧。 但秦越却不是他的信众。 作为香火的接收者，封仪能够感觉到这些。 真相想必就在不远处了，秦越肯定和那个人有丝丝缕缕的联系，这个世界就那么大，总会遇上的。 回到片场，封仪观察着乖巧的仙鹤：“你……不是先前那只吧？” 化为原形的罗丹：“……” 仙鹤走了两步，昂着头抖了抖翅膀，继而低头梳理羽毛，试图表现出一副毫不心虚的态度，可惜动作过于频繁，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秦越默默扭过了头。 今早这一幕，要拍的是白卿、陆飞扬、沈姗姗这三人相处的温馨时刻，导演让几人准备时，封仪凑近仙鹤，低笑道：“刚才说好了的，小妖，待会要在我旁边跳舞哦。” 罗丹瞪圆了眼睛。 想到现在网络访谈正在进行，安溪导演有些心神不宁。 作为一个严谨的导演，他对于散发弄扁舟这个人气极高的作者实在不太信任，就怕这作者突然改变角色背景性格之类的。 这位专攻仙侠类小说的作者是有很多前科的。 两年前的某本书中，结尾处大反派出乎所有人意料地洗白了，上演惊天逆转；去年的某本书中，正文完结三个月后他突然加了十篇番外，颠覆了整篇文的背景架构，堪称小说史上最神（经）逆转…… 凡此种种，不胜枚举。 而散发弄扁舟最广为人知的一件事，要数“水果遁”。 五年前，这位作者连载的小说还差一章完结时，留言说“我下楼买点水果吃，回来加更”，之后一去不复返，读者纷纷猜测“大大穿越了”“大大是不是过马路时出意外了”“大大遇到打击心灰意冷”，有激动的读者聘黑客查作者信息，ip却根本不存在。 离奇的是就在众人认定他不会再出现时，三年前他却用相同的id回来了，并且以为自己最多消失了一个月。 安溪导演摆渡完这些以后，只有一个感想：这人太不靠谱了！ 所以他现在要拍的，是三个掌门弟子的日常。 ——总之，无论作者要弄什么逆转，这一幕总是不会变的。 其实对于若是其他导演来拍这部剧，八成是不会管这次访谈的，反正剧本拿到手里的时候是这样，按剧本拍不就是了？ 但安溪导演出了名的精益求精，他是一定要把所有资料都参考完的。 道具人员搬上来一把古琴在案上放好，一边准备教封仪摆正弹琴的姿势，一边随口问：“会弹古琴么？” 封仪皱眉，正当道具人员打算安慰他不会弹也没关系，可以配音乐时，少年娴熟地试了几个音，嫌弃道：“没有更好的琴了？” 道具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