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人生百味（1）

    我们总是这样，在生命最终的一刻，才知放下伪装了一辈子的坚强。

    这一生吧，其实并没有那么伟大，但偏偏地我就是倔强的做了英雄的模样。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愿望，为了一双期待的目光，还是认真了。

    其实真的后悔啊，这天下我谁也没有辜负，唯独辜负了自己。

    风轻轻的吹动着，摇曳了窗前的烛光。也许是凉了漆黑的眼眶吧，泪水才止不住的流淌。

    大概是微笑吧，吴刚伸手握住那冰凉的手掌，咧嘴无声的张大，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喉咙里发出霍霍的声响，半晌后沙哑道：“您可真舍得，咱们说好的要一起踏着水泥路一起回去，现在路还没修，您就先走了。那我该怎么办？回了家，我该怎么说……师傅，您说话啊……我求求你，睁开眼睛啊。别丢下我……”

    一声声的低吼，让所有人鼻子一酸，纷纷转过头去，不忍看他。谁都知道，吴刚是刘木匠带出来的，虽说表面上是师徒，实则情同父子。如今刘木匠突然离世，对吴刚的打击可想而知。这一刻，他就像是个被抛弃了的孤儿，没有了任何的依靠……

    风越吹越大，带起了雨点吧嗒作响，越下越大。一直强忍着的吴刚再也忍不住的，眼泪滚滚而下：“下雨了，下雨了！老天它下雨了啊……”

    所有人眼泪都止不住的滚落下来，丝丝凄凉在心中飘荡。吴刚跪在地上，转头望向周沐风，泪流满面的说道：“校长，你看见了吧，老天都哭了。师傅没了，活活的累死的。我们一心为了手艺传承，却偏偏有那么多阻碍。您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我们有什么错？有什么错！”

    “吴刚！你冷静点。”一人忍不住呵斥道。

    吴刚惨然一笑，眼泪纵横而下，嘶声吼道：“冷静，我怎么冷静！为了这个师傅死了，活活累死的！我不明白，为什么好人总是死的这样凄惨。师傅他不该死的，他不该死啊！校长，您说话啊，您告诉我，我们所做的是对还是错？”

    房间里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周沐风。面对这一声声的质问，周沐风眼角狠狠的抽搐了一下，半晌后说道：“你们没有错，错的是我。对不起！”

    “哈哈……对不起？可师傅已经死了，他死了！再也回不来了，有什么用！有什么用！”吴刚惨然笑道，满口钢牙几乎咬碎，一拳拳地重重砸在地上。

    周沐风身子微微一颤，张了张口，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高阳公主目光望着大雨中那道孤单的背影，鼻子不由得一酸，迈步走到床边。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缓缓地跪下。

    所有人都惊呆了，片刻后集体喊

    道：“公主，使不得！”

    高阳公主摇摇头，红着眼眶，声音沙哑道：“没有什么使不得的，这是我夫君欠刘师傅的。我知道你们怨我们，恨我们，也不奢求你们能够原谅。只是，我心里不甘，那么多人牺牲自己换来的书院就这么倒了。那些穷人家的孩子，眼中的希望消失成暗淡时，心里该有多疼……”

    一番话，让每一个人都怔住了，吴刚双眼通红着，拳头紧紧握住，干涸的眼泪再次滚滚而下……师傅，我该怎么办！

    我们为了天下，为了希望，拼了命的努力，但换回来的却是生离死别。您告诉我，到底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吴刚一遍遍的质问自己，却始终没有答案。跟他一样的，周沐风也第一次对这个世界感到迷茫。空旷的街上，周沐风仰头站在雨中，紧闭着双眼一遍遍的问着自己。

    我错了吗？我一心为了富强李唐，让天下人都能读书识字，都能辛福的活着，这有什么不对？为什么一个两个的都要跳出来阻拦。难道这就是历史吗？不论你怎么努力，都注定什么也不能改变？既然这样，那还要人干什么！

    “哈哈……好啊，好！散了吧，都散了吧，无所畏了！”癫狂的大笑声在长街上响起，周沐风笑的眼泪都往下掉。

    也不知道过了有多久，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两天，更或者是十天……人们再也没有见过周沐风的身影，百家书院，监察，水库工地，天然居酒楼，再也没有了周二郎的踪迹。没有人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就连刘木匠灵位被请进英雄祠中，也只是高阳公主露了面，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夜，寂静无声。驸马府内，周沐风静静地躺在床上，地面上丢满了碎裂的酒坛。

    门被无声的推来，消瘦的身影走了进来，缓缓地在他身旁坐下，伸手轻轻捂住他的满是胡须的脸，眼泪簌簌而下。

    “你要这样到什么时候，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里还有以前的意气风发。才一点点挫折而已，你就要倒下了。我知道你心里难过，想要好好的放纵一下。可是放纵也有个期限，你都放纵这么久了，也该醒了吧！你不知道有人在担心你吗？”

    轻柔的声音伴随着眼泪摔在空气里，高阳公主伸手紧紧握住周沐风的手，眼眶通红着说道：“你就这样气我，是不是我死了你就高兴了。我算是明白了，你还真是个混蛋，自己死了还要把我也带上，一定是上辈子欠你的。呵呵……好，那就一起走吧，我连衣服都换好了，就等天亮了。到时候你给我等着，我过去了一定一定把你这混蛋打成猪头！”

    说完，高阳公主抿唇一笑，双眼紧紧地盯着双眼紧闭的周

    沐风，双手紧紧握住他的手，静静的坐在他身旁。脑海中回想着两人在一起时的每一个画面……

    “我告诉你，就是死了，我也不娶你。

    “为了一个丫鬟，你拼了命的要退婚。我到底哪里不如她？”

    “你哪里都不如她！洗衣做饭，缝衣服，哪一样你会？”

    ………

    “不要啊，有话好好说，千万不能寻短见！”

    “你别哭，我这人最怕女人哭了，咱们讲和吧！”

    “好好好，我把这鞋供起来，总行了吧！”

    ……

    “臭流氓，你不教你就自己做！”

    “好好好，算是我怕你了，这西红柿鸡蛋面教你。你这么聪明，肯定一学就会。”

    ………

    想到这里，高阳公主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现在想想，还是你这混蛋会骗人，一碗西红柿鸡蛋面就要十贯钱，也亏的父皇脾气好，没有砍你的头。不过那西红柿鸡蛋面还真是好吃，当时可是好好学了一阵子，还委屈父皇好久。那可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做饭，偏偏你还不领情！”

    说着说着，她整个人突然愣住了，脑海中浮现周沐风说的话：人有心，菜有魂，只有用心烹饪的菜，才是上品。

    “人有心，菜有魂，用心来烹饪……”她喃喃的低语了几句，眼中闪过一道亮光，整个人猛地站了起来，激动的喊道：“梦儿，梦儿！”

    “哐当！”房门猛地被推开，梦儿一身白色素服，眼睛红肿的跑了进来，颤声道：“公主姐姐……”

    刚开口高阳公主便抬手打断了她，急声说道：“别哭了，快些换衣服，去洗一些菜来。”

    梦儿一愣，不明白高阳公主要做什么，但还是说道：“这……这做什么……”

    “我有救夫君的法子了！”高阳公主急声说道，“别愣着了，快些去拿，晚了就真的来不及了！”

    “哦哦，我这就去！”梦儿如梦初醒，高兴的眼泪都往下掉，转身立刻就飞奔了出去。高阳公主的话她非常相信，既然她说能行，那就一定能行。

    炊烟起，驸马府灯火通明，所有人都围在厨房外，里面高阳公主手持黄金大勺，一脸认真的做着饭。她会做的并不多，也不知道这样是否能够成功，但是哪怕只是一丁点希望，她也不会放弃。

    菜被端了出来，一共是五样，整整齐齐的摆放在床头。梦儿伸手盛好了，目光望着高阳公主道：“姐姐，这酸甜苦辣咸，从哪一样开始？”

    “从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