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第一次遇见程彬

    其实从很开始，班里就有一种孤立韩糖馨的隐形气氛，可是在开家长会之前，这样的氛围都还不是很明显，在开完家长会之后，大家都知道了韩磊是她的爸爸，并且看起来，十分的破烂憨厚又愚蠢，大家似乎都统一了起来。

    孤立了韩糖馨。

    没人听她说话，只要她一走近那个小团体，那个小团体就会自动禁声，就算是她厚着脸皮去打招呼，也不会有人理她，每个人都像是没看到她一样，自顾自己的聊天，不然就跟自己的手指玩，丝毫不理会身旁这个费了好大力才堆起来的笑容的韩糖馨。

    那是韩糖馨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尴尬，铺天盖地的尴尬。

    她手指都不知道该怎么动，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不知道怎么笑，她整个人都僵硬住了，血液也凝固了，全身上下只剩下尴尬。

    韩糖馨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一次一次的经历这种尴尬的画面，但是这种尴尬的情绪依旧还鲜活的活在她的骨子里，只要一闭上眼睛，一回想起那段时间，那尴尬的情感仿佛就在眼前，化作一头猛兽，一口就能够将她吞噬殆尽。

    慢慢的，她终于接受了自己被全班孤立了的这个事实。

    她原本话就很少，也不太爱笑，因为长得好看，时常会有男孩子想要追求她，但是她那个时候非常的拙笨，每一个追求她的人都被她拒绝了，她明明非常的心热，也难得的有寻常女孩子的害羞，但是却表现不出来，所有的情绪就像是被自己给吃了似的，在那些男生的眼里，韩糖馨真的十分的高冷，非常的傲慢。

    一般的男孩子伤心一段时间也就算了，就怕小混混似的男孩子不肯放过她，而她就真的遇上了不肯放过她，也不肯让她好过的男生。

    那个男生是学校的地痞流氓，大家都叫他李哥，他看上了韩糖馨，甚至‘屈尊降贵’帮她捡垃圾，之后告白的时候，被拒绝了，面子上下不去，打翻了韩糖馨所有的东西，甚至不小心砸到了韩糖馨，在她脸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的划痕，见了血。

    划痕其实并不深，只是破了皮肉，见红了而已，韩糖馨完全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反应过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李哥惊吓的眼神，自己伸手摸了摸脸才发现自己的脸被划破了，她皱了眉头，没有哭，也没有寻常女孩子的反应，只是很冷静的看着李哥，李哥自己也被吓住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来，怎么看韩糖馨，怎么觉得韩糖馨那眼神是嘲讽，于是乎他怒了。

    他破口大骂韩糖馨，引得很多人围观，他真是气极了，仗着自己的身份，不能够丢了脸，于是什么胡话都胡编乱造全都说了出来，话十分的难听，韩糖馨越听眉头皱得越高，听到最后真的听不下去了，说了一声。

    “你胡说，我根本没做过那些事。”

    那个李哥见韩糖馨终于反击说话了，更来了兴致，说的话更难听了，说韩糖馨援交，小小年纪就已经不是处女了，不知道被多少人上过，诸如此来的话。

    那个时候有关于月事这样话都是一个难以启齿的词，更别说李哥所说出来的这样的话了，当时所有人都被震惊了，围观的人更是一层比一层多，四周的嘈杂声也是一层比一层兴旺，韩糖馨看着周围的人开始用异样的眼光打量自己的时候，就知道他们虽然不知道真相，但是真的就这么信了、

    这也不是信不信的事情，不过是这样的事情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冲击太大，平时不能够提及的，现在被人以这样的方式这么大声的说出来，大家心里被压抑的东西露出了导火线，而有人引出了这个导火线，他们便顺着它，将这件事拉了出来。

    所说的一切，不过是拿韩糖馨做题头，真正的意图，在题头下面的内容，那些肮脏的事情罢了。

    有了这件事情以后，韩糖馨从被自己班级的人议论，孤立，变成了被全校的人议论，孤立，她被李哥扣上的那顶帽子是怎么也摘不下来了，从此以后只要走在路上，走在学校里，就会被人指指点点，毫无安全感可言。

    本来舆论的压力已经足够大了，可是那些人似乎还不肯放过她，从一开始的沉默孤立，到故意羞辱她，再到每个人都存了心思捉弄她，做些很恶心的恶作剧，以及恐怖的恐吓游戏，都是家常便饭。

    那段时间，是韩糖馨这一辈子，最难熬的时间。

    她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从来不看事实的真相，只是道听途说，听着谁说得是什么，好像是什么，就会一传十十传百，都最后把‘好像’两个字都去掉了，然后讲这些恐怖的事实，变成了‘证据确凿’。

    他们为什么不听当事人说话，就因为他们听信了流传的流言蜚语，被‘落定’了实锤，所以她所说的话，就不可信了？

    初三那个时候，韩糖馨承受了非常大的精神压力，整个人郁郁寡欢，一个月而已，她就已经被折磨的，得了抑郁症。

    那个时候，她的思想非常的偏激，想把学校里面的人全都杀光，一个都不留，想把折磨她的人全都抓起来丢进油锅里去炸得透熟，想杀光他们，也想杀了自己。

    她觉得活得太累了，为什么自己会遇上这样的事情，活着这么累，一点开心事都没有，为什么还会有人活着呢。

    她成绩一落千丈，每天沉默寡言，不与人说话，但这种异样在别人的眼里，不过就是她平常的样子，根本没人发现她的内心已经极度黑暗。

    而她把这一切的源头，都怪罪在了韩磊的身上，这些，都是韩磊的错。

    如果不是韩磊那么暴力，把自己的母亲逼走了，自己就不用每天担惊受怕，怕韩磊也把自己的给抛弃了，自己就不会去捡垃圾，也就不会被班上的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

    如果韩磊能够再体面一点，没做的那么下贱的样子讨好老师和韩糖馨同学的父亲母亲，也许就不会被班上的人看不起，自己也不会被那些人孤立。

    如果不是韩磊，自己就不会被生出来，长得一张好面容，被那么多男孩子喜欢上，也就不会被李哥喜欢上，也就不会发生那件事情。

    没有那件意外，就不会有之后的那么多，令人心生恐惧的事情。

    这一切，都是韩磊的错。

    都是他的错。

    她恨他，无比的恨他。

    她恨极了他那没用的样子，恨极了他市侩的样子，恨极了他低蔑自己的样子，也恨极了自己。

    放学之后，她不再去捡垃圾了，取而代之的，她会去教学楼的楼顶，看日落，看楼顶下面的水泥地，那么远，那么近。

    明明那么高的高度，但是她一点也不害怕，甚至觉得很亲近。

    她想，或许有一天，自己会睡在那水泥地上，身下铺满红色的血液，安静的睡过去，睡过去之后，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那样恐怖的事情会发生了。

    没有同学会抓住她的头发将她揪在厕所殴打，将她按在厕坑那边，将她扒光，将脏东西往她身上丢，看着她干呕，哭泣，求饶还笑得那么开心。

    也不会有男孩子想要扒她的衣服，摸她的身体，在她面前做出恶心的动作，更不会有老师带着有色眼镜看她，仿佛她是个什么不干净的人，在接过她交上去的作业之后，还要拿纸巾擦一擦自己的手指。

    可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啊，她是干净的，清白的，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为什么她就该承受这些？

    她身上很多划痕，手腕上，大腿上，都是新伤旧伤，锋利的伤口和疤。

    或许什么时候，她就该走了吧，韩糖馨这样想着。

    就在有一天，她再一次被一群看不惯的女生殴打之后，她走上了教学楼，这一次与往日不一样，她没有停留，也没有慢慢走，而是毫无畏惧的走到了教学楼的便口。

    那天她穿的是蓝色的过膝长裙，她站在楼梯的最边口，低头往下看，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只有淡淡的戾气。

    风很大，将她的裙子吹了起来，风灌进了她的裙子里，凉意顺着她的小腿一直攀到大腿，再悄悄地，爬上了她的肚子。

    这好像是有人在召唤她，跟着风走。

    她在这里站了五分钟，就在大脑当机的那一刻，想要往下跳的时候，听见了一个男生的声音。

    “嗨，你好，你……小心一点，你站的位置，非常的危险。”这个男声，是程彬。

    韩糖馨转过身，顺着飘过来的声音看过去，看见年少的时候，程彬的脸，非常的干净，虽然还没有张开，但是已经有了俊朗的影子，尤其是那漂亮的鼻子，将他整张脸的帅气都提了起来。

    韩糖馨没说话，转了个身，站在栏杆梗那边，背对着楼下那边，面对着程彬，看着他，似乎有些意外，这个男声会和自己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