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一一、七色魔法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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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美的长发男子正凝视着大海。 他半闭眼眸,阳光将长睫的影子打在眼睑上,瀑布似的墨绿长发垂在椅背。他望着大海,却又不是真的在望着大海,无数思绪在脑海中飞舞,就连房门被敲响也浑然不知。 那时候感受到的异常能量是什么? 和十数年前那个年轻驱魔师阿伯辛·迪欧的有些许相似,但规模却强得太多——太多了。阿伯辛仅仅是需要稍加留意的程度,刚才那股力量——却明显会致他于死地。 「在云生离开以后才出现……是云生的力量?」他抚着下唇,专注思索着,喃喃道,「不……朕的云生怎可能有那等能耐?」 这番话几乎是在脱口而出之后,内心又有个细小的声音反驳了自己。 他确实见过云生·琉加强大的姿态,他记得很清楚,那是八百八十年前,当云生摘下眼罩时,从本应失明的左眼中绽放出的庞大力量使他不可自拔地伏倒在那银发少年的脚下。 「——玛尔基大人。」 眷族的呼唤响起,玛尔基回过神。 他回头看向门口,抬手一个响指,紧锁的房门便应声打开。忠诚的副手拉卡·瓦萨尼踏进房内,反手关上门,向玛尔基的方向九十度深深一鞠躬。 「臣参见陛下。」 「可有云生的消息了?」玛尔基问。 「不,云生大人的部分……我们会继续寻找线索。」想起刚才按房号资料找过去,亚莱蒂·艾凡西斯的房间是间还在打扫的空房,拉卡嚥了口口水,彷彿不让他的王者知道这难堪的失败,他很快转移了话题,「但是,英子他们在表演厅搜索时看见了奇怪的状况,很有可能会是我们通往『乔托·迪欧』的线索。」 玛尔基扬起眉,不语,示意拉卡继续说下去。 「她们看到了……『七色光芒的魔法石』。」 「哦……?」玛尔基的脸上浮现了玩味的微笑。 这背后具有什么意义,他们都很清楚。 十八年前,摧毁恩拜斯之眼支部的年轻驱魔师阿伯辛·迪欧,体型、智力、魔力皆与一般常人无异,唯一异样的是他手上那枚散发着七色光芒魔法戒指。 「使用者可是乔托·迪欧?」玛尔基问。 「不……是个身高一米五左右的孩子、黑发、瘦小,穿着中性。距离太远,无法辨别男女。」拉卡说着,瞥了眼手机屏幕上楠小百合传来的相片,一个身穿黑色连帽外套、灰色运动裤和白色球鞋的身影,又道,「根据楠小百合的证言,乔托·迪欧约在一米七五上下,这个魔法石的使用者应该是另外一个人,但不排除和乔托·迪欧有关係。」 玛尔基撑着头望向窗外,陷入了一会儿的沉思。 「……卿怎么看?」半晌,他才悠悠打破沉默,「艾德·阿雷尔特也是个黑发的竖子。」 「艾德·阿雷尔特……?」拉卡愣愣地睁圆双眼,「陛下不会是在想……」 「——八百八十年前,横在朕与云生之间的,正是那竖子。」玛尔基眯起了眼,「这会儿,朕好不容易才寻得云生,却又出现一个形似艾德·阿雷尔特的矮人,卿怎么看?」 「这……」拉卡一时语塞,「陛下,也许这只是巧合……」 「那就向朕证明一切不过是巧合。」冷冷打断了拉卡的话,玛尔基的视线扫过去,眼眸散发犀利的寒光,「把用七色魔法石的竖子带到朕面前来——死活都行。」 * 洁格蕾很快就在贵宾休息室里找到了坐在角落的乔托·迪欧。 她远远看着这一幕,不禁头疼扶额——亚莱蒂·艾凡西斯的目光太明显了。 名为艾思·陶森的一年级学生就坐在她对面,比手画脚地好像在兴奋地讨论什么,但亚莱蒂的目光笔直越过少年的肩膀,盯着乔托的背影,这让乔托的肩膀看起来明显紧绷。 洁格蕾大步走过去,心里盘算着该给自己设定什么样的人格。她不能确定亚莱蒂·艾凡西斯是否还认得她。既然乔托给自己的设定是多米修士,脸上又戴着假鬍子,那么此时此刻搭配上她的变装造型,最恰当的人设应该是——乔托的儿子。 「老爸!」 洁格蕾一秒进入角色,踏着雀跃的脚步奔过去,从后方扑上乔托的背。 「什……!」乔托的鬍子差点没被撞下来,他赶忙扶住脸上的八字鬍,惊诧回头,在认出洁格蕾之后便安心下来,小声道,「吓我一跳……」 「你确定你有消除乾净她的记忆?」一背对亚莱蒂,洁格蕾就变了脸色,压低嗓音悄声问,「你看到她的眼神了吗?现在她的眼里根本只剩下你。」 乔托乾笑了两声,没有回答。 他不自觉地握了握右手,手掌上已经没有伤痕了,但当时的灼烧感还彷彿依稀留存。他还记得他们诀别的那一天,亚莱蒂·艾凡西斯曾经多么强烈抵抗遗忘。 「表演厅的结界ok了吗?」乔托回过神,明显转移了话题。 「还行,至少不是魔王级的傢伙进不去,就算进去了我也会立刻知道。剩下安检的部分交给苏珊他们就行了。」洁格蕾在乔托身旁的空位坐下来,「不过,现在有个唯一的隐忧。」 「隐忧?」 「那个女人。」洁格蕾又把声音放得更轻,视线快速向后瞥,「根据薇吉娜的报告,只要魔法石一进行解放,我们所有的魔法都对她完全无效。」 「意思是……」乔托虽开口问,却已推想到了答案,眉头紧蹙。 「只要她一踏进去表演厅,我的魔法就会失效。」洁格蕾又用眼角馀光瞄了一眼五张桌子之外的银发少女,「我跟你之中必须有一人晚上盯着她,最好别让她进表演厅。」 闻言,乔托的神色黯淡下来。 「这对你来说很困难吧……」从乔托的表情早已读出他的意愿,洁格蕾叹了口气,「我来吧,相对,你去盯着她旁边那个小矮子。」 「不……没关係。」少年清了清喉咙,试着打起精神,「我……」 他的话没有继续说完,因为后方传来了动静。 乔托与洁格蕾不约而同回过头,看见工作人员正在亚莱蒂所在的桌边搭话,她和艾思·陶森看起来准备要离开了。知道不用继续忍受亚莱蒂的视线,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只见银发少女站起身,目光停留在乔托的背影上,最后还是被艾思·陶森拉走。 「另外两位……凡·里德小姐和迪欧先生在现场吗?」 工作人员脱口而出他们名字的瞬间,乔托的心脏差点没从喉咙迸出来。 听见那个姓氏,已经走到休息室门口的艾思·陶森停下脚步,回头。 「这里~这里!是我阿姨和我爸爸的!」反应快的洁格蕾马上从椅子上跳起来,用稚气的童音喊着,朝工作人员大力挥手。 艾思·陶森上下打量着那两人,但没看出什么破绽,迳自拉着亚莱蒂离开了。 直到他们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门后,两人才松了口气。 「不好意思,这是凡·里德小姐的新房卡。」工作人员急匆匆过来,将新房卡递给他们,「迪欧先生是哪位呢?这是迪欧先生的新房卡。行李都已经搬到新房间囉。」 「好的,谢谢……」 乔托接过纸製的卡夹,卡夹上用签字笔写着房号,和原本房间是完全不同的楼层。 「我们的房间好像距离很远。」洁格蕾也将自己的卡夹给乔托看,「我的在船头,你的在船尾……至少还是同一层。真要发生什么事,我用跑的赶过去。」 「不,这意思就是,你应该把我的事情放一边,自己好好休息。」乔托一面说,一面拿出手机,在记事本软体上记下,「我们下午先各自回房休息吧,你也好好睡一觉。晚上除了观摩《星光练习生》的录影现场之外,还有防范『眼』的任务……小心别累垮了。」 洁格蕾耸了下肩膀,但她得承认乔托说得确实有道理,她已经疲倦得开始头疼了。 「录影开始前一小时我们再约晚餐,到时候再来讨论亚莱蒂他们的事。」乔托提议。 「约在哪?」 「餐厅……吧?」乔托显得不太确定。 「零绯闻策略呢?」 「没事,我们变装会面就行。」 洁格蕾勉强算满意了这个提案。两人并肩走出贵宾休息室,搭上电梯到房间楼层,一直到出了电梯才分路而行,一个人往船尾,一个人往船头。 * 「『迪欧』这个姓氏原来很常见啊……」 走在往亚莱蒂新房间的路上,艾思·陶森若有所思地喃喃道。 身后的银发少女没有回话,但却想起了那个时不时就被提起的名字——乔托·迪欧。 「……好像很常见。」她沉默了数秒之后才想起要回答,道,「我哥哥认识一位主教,姓氏也是迪欧。」 「是这样啊……」艾思歪了歪头,心想应该是自己想多了。刚才在贵宾休息室里,也没看到那头显眼的金发,何况那个八字鬍的怪男人和乔托一点也不像,不可能是亲戚。 谈话之间,他们已经来到位于船尾的新房间。亚莱蒂刷过房卡,推开门,新房间与旧房间相同,都是布置典雅高级的贵族套房,海景,附阳台,格局上却稍微小了一些。 「说是一样的房型……为什么会变小了啊?」艾思忍不住噘起嘴,为亚莱蒂打抱不平。 他们刚关上门没多久,就听见隔壁有刷房卡开门的声音。艾思忍不住跑到窗边,探头往外看,只见阳台区域与隔壁房间是相邻的,两道栏杆之间只隔着一条手臂的空隙。 「这会不会很不安全啊?」艾思把窗户关上,拉紧窗帘,回头问,「万一跟踪狂就住在隔壁该怎么办?他用爬的都可以爬过来欸?」 闻言,亚莱蒂看了眼窝在肩头的利瑟比。 【我去侦查一下。】明白她的意思,利瑟比拍拍翅膀起飞,化作蓝光消失。 「学姊……真的不考虑换回原来那一间?」艾思怯怯地问。 「已经换了,就不必换回去了。」亚莱蒂在床边坐下,她已经开始习惯这个新空间了。 没有两秒,利瑟比又回来了,降落在她的头顶上。 【左右五间之内都没状况,房客都是普通人。】他回报。 亚莱蒂只是轻轻点头,没有出声作答。 「那个……学姐。」 艾思小声唤回了她的注意,她侧过头看向少年,后者正抚弄着衣角,似乎在紧张。 「嘉年华那个时候,我、我好像对学姐做了很失礼的事……」他低着头不敢抬起来,喉咙哽哽的,耳根都泛成了粉红色,「我、就是……不晓得你记不记得……一个娃娃……我不知道有没有送出去……」 亚莱蒂蹙眉,陷入了一会儿的思考。 「不、不记得也没关係!」因少女的沉默而感到紧张,艾思赶忙道,「那个……意思就是……我想说的是……你、你和乔托最后没有交往……对吧?」 听见那个名字,亚莱蒂的眉头锁得更深了。 「为什么我要跟那个人交往?」她冷冷问,内心更好奇这个名字为什么会频繁出现。 艾思一愣,顿时语塞。 亚莱蒂·艾凡西斯似乎再也不是那个提起乔托就会双颊泛红的女孩,他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瑟裘为什么警告他不能提起乔托,但也许他们之间发生了某种严重的争吵,也许——自己的机会比想像中更大? 「为什么?」亚莱蒂又一次追问,艾思这才回过神。 「没、没有啦!」艾思赶忙挥手,嘴角却抑不住地上扬,「对耶……哈、哈哈……为什么嘛……根本就没有理由……我、我是说……咳哼!」他试着从乔托·迪欧的话题上离开,认真地清了清喉咙,「那样……学姐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跳舞?」 「跳舞?」 「对、对!我都看好了。」艾思从口袋里拿出摺了又摺的邮轮设施简介,这是他刚刚从贵宾休息室里拿来的,「晚上八点开始舞厅开放,营业到十二点。我们今天晚上去看录影,明天还有一晚就去舞厅……可、可以吗?」 亚莱蒂看着简介里的舞厅图片,认真思索了一下。 「我没有带礼服……」 「——没、没有关係的!不是那么正式的舞会!」像是怕被拒绝似的,艾思赶忙拉高嗓音,打断了少女的话,「我也只带了t恤,他们不会见怪的!」 「好吧。」 得到少女的首肯,艾思笑逐颜开,握拳喊了个无声的yes。 【别忘了低调。】亚莱蒂肩上小银鸟不满地说,【要是遇到弗明,跳舞就像跳海了。】 「对了。」亚莱蒂这才想起自己没有多少玩乐的馀裕,「那个跟踪狂……」 「跟、跟踪狂是吧?别、别担心!我都想好了!」怕亚莱蒂是突然反悔,艾思赶忙道,「我会负责把那个人找出来的,我绝对不让他再骚扰学姐,我们会很安全地跳舞!我、我记得,他是墨绿色长头发对不对?我马上就去找,今天下午就会找到他了!」 他说完,似乎是不愿意再给亚莱蒂拒绝的机会,迳直跑向门口,开门前,却又踟蹰地回过头,小小的脸蛋因紧张而发红。 「然后……然后……」他紧闭着双眼,抬头挺胸,声音细得几乎快成为了蚊子叫,「我在舞会上……有很重要的话……要对学姐说……」 「不能现在说?」亚莱蒂问,肩上的利瑟比则懊恼地用翅膀遮住脸。 「舞、舞会上再说……」艾思红着脸,支吾道,「晚上见,学姐。」 「嗯。」 见她点头,少年那双大眼睛彷彿又闪烁起一丝希望。他退出房门外,关上门,似乎是太相信房间的隔音,他在走廊上兴奋地叫跳,声音都传回了房里。 【又一个纯情傻蛋。】利瑟比冷冷地说,虽然他并不意外作为失忆魔王的艾思·陶森会本能地感受到来自亚莱蒂的性吸引力,但实际面对这种青春场面,他还是觉得自己老了不少,【是说,他废成这样,能保护好你吗?】 「艾思不废。」亚莱蒂后仰在床上躺下,轻声道,「他在学校帮过我很多忙。」 【你被霸凌的时候,那小子有帮你吗?】小银鸟拍拍翅膀飞到床铺上,不屑地问。 「有。」 闻言,利瑟比不甘心地转头将脸埋进羽翼里,似乎是知道那段日子他也没有陪伴在亚莱蒂身边,没有多少摆脸色的资格。一会儿,他又抬起头来。 【不觉得这间房间挺好的吗?】他问。 「……嗯。」 【不是格局上的,就是……】利瑟比用鸟爪抓了抓脸,似乎是在犹豫该怎么说明,【就是觉得……待着挺舒服的……有种懒懒的、让人很想睡的感觉。】 「嗯。」亚莱蒂应着声,慢慢闭上双眼,「我喜欢这里。」 【躺好,女孩。】利瑟比跳了几步,用鸟嘴叼起棉被的一角,【别着凉了。】 听见哥哥的叮嘱,亚莱蒂这才起身,掀起摺迭整齐的被单,躺进被窝里。 【稍微睡一下吧,我看着你。】利瑟比替她把棉被叼到颈子的位置,又拍拍翅膀降落在枕头边,【暂时不用担心弗明,他要是真来,在他靠近前马上对我下令,你就是无敌的了。】 亚莱蒂没有再回话,睡意逐渐席捲了她。 这种温暖的感觉以前也曾经有过,却想不起来是在什么时候发生,只依稀记得当时耳侧有着沉稳的心跳声。现在,那心跳又彷彿在耳畔响起,与她自己的心跳合而为一,整个世界都显得宁静安详起来。而这股柔和的氛围包裹着她,将她慢慢往梦乡推去。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