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太一爱极了常羲这眉目低垂的模样，一颦一笑都能牵动他的心神, 他问道：“你刚才那么问, 是还有别的什么事情吗？” 常羲点点头, 将北地妖族的事情说了。谈起正事，太一显然冷静了很多。 他哼了一声，说道：“原来一切都是那只熊罴作怪，之前哥哥腾不出手没能教训他，反而让他得寸进尺、越发猖狂了，等等回去，我和哥哥商量一番，绝不会再放过他！” 常羲点点头，不再多言。 太一坐了一会儿，忍不住又看了常羲一眼，他犹豫了一下，问道：“常羲，你有什么心事吗？” 常羲回神，问道：“为什么忽然这么问？” 太一说道：“没什么，就是觉得你最近感觉有些不一样。” 太一想了想，到底还是实话实说了：“我之前在天庭的时候，就觉得你心情不大好，我当时以为你是在为玄曦担忧。可是玄曦现在已经找回来了，我却觉得你心里还是压着很多事情。” 太一说着，眸光微闪，他沉声问道：“我刚刚从通天洞府里出来时，我听你和玄曦说，你给了一些妖族教训。你还说，那些妖族胆大包天。” 太一定定的看着常羲，问道：“可是我和哥哥去紫霄宫听道时，有谁欺负你们了？” 常羲沉默着没有说话，半晌之后，她忽然笑了一声。常羲手指轻动，撩开重重叠叠的纱幔，让太一看看外面的场景，问道：“你看外面的场景，你觉得有哪个妖族能欺负我和姐姐？” 太一看了一眼外面的冰天雪地，识趣的换了一个话题：“那你是为了什么事情惆怅？” 常羲视线看向远方，久久不语，她出神了很久后，才说道：“我和姐姐刚来到天庭时，的确有不少妖族因为我们突然的到来，而心生不满。但是她们只是背地里谈论几句，面上却没有谁敢与我们为难。 直到后来，有一个妖族据说从西地得到一件宝贝。因为你与姐夫都不在，就把它呈给了我和姐姐。 却不想，那件宝贝煞气极重，我和姐姐当时怀孕了，修为都有所下降，虽然没有造成大碍，但是心神却受了一些影响。 后来我私下里得知，那件法宝是一些不满我们的妖族故意所献，想让我和姐姐吃一点苦头。我一怒之下，就把那些妖族全部教训了一顿。再此之后，他们就听话了许多。连那个熊罴首领的阴谋，都没敢直接对我和姐姐动手。 见他们听话，再加上那法宝的影响不算太大，我便也没与他们计较太多。 因为为了以防我和姐姐被那法宝煞气所伤，我直接把那件法宝封存进了天庭宝库，没再拿出来过，你和姐夫回来后，玄曦和小侄子们也刚刚出事，我也就忘了那一回事……” 常羲顿了顿，叹道：“直到玄曦离开后，我发现，我性格忽然变得暴躁起来，怒极之下，我居然直接将洪荒冰封百年，而姐姐居然也没有劝我……” 太一神色越发严肃，他就是因为这事才觉得常羲的状态有点不对。 常羲脾气好不好是一方面，冰封洪荒又是另一方面的事了。因为这种举动牵涉到了因果，在洪荒冰封的百年里，必定会有不少无辜生灵死去，常羲与羲和肯定会染上一些业力。 太一看的清楚，但是觉得女儿失踪自己走很大一部分原因，并不愿出言反驳常羲。只是默默得跟在她后面，替她分担业力，顺便再悄悄动手，用太阳之力护住那些无辜生灵。使它们在千尺寒冰下被冰封，却不至于生机断绝。 待寒冰消融之后，它们便能重新复苏。 太一打算的好，可到现在才忽然得知，原来常羲的状态是不大对劲的。 他有些后悔自己之前粗心，居然一直没有发现常羲不对劲的地方，更没有阻拦常羲的举动，害的她染上滔天业力，好在有他平担，常羲受到的影响并不大。 不过太一还是很担心，他连忙问道：“那你现在呢，感觉怎么样了，那法宝对你的影响可还在？” 因为常羲之前特意提了一下那法宝，太一便确定常羲的异常与那法宝有关。 常羲摇摇头，说道：“应该不在了吧。” 她的语气中充满了不确定，太一心中越发担忧，迫切的想要回到天庭。毕竟，按照常羲所言，羲和可能也受到影响了。 同时，太一真的很奇怪，到底是什么样的法宝，威力居然那么厉害，能让常羲与羲和都中招了，居然还一点察觉都没有。 如果那法宝真的这么强大，至少也要是先天至宝的级别吧？不过假如法宝品级那么高，常羲也不至于看不出来，直接将那法宝扔进宝库了吧？ 奇怪，真的太奇怪了。 太一心中凝重极了，恨不能立刻赶回天庭，去和帝俊商量一下情况。以至于玄曦悄悄爬了过来他都没有注意到。 玄曦走到常羲身旁，坐在她身上，白白软软的小手轻轻抚过常羲的脸颊，她有些担忧的问道：“娘，你怎么了？” 常羲看到女儿，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不过很快又淡了下去，摇摇头说道：“娘没事，不用担心。” 玄曦眨着眼睛，察觉到常羲并不想和她说什么后，心情微微有些郁闷，一张小脸苦成了一团。 常羲摸了摸她的头，一直挺得笔直的腰杆弯了下来，她慵懒的靠着身后扑着厚重绒毛的毯子上，拉过玄曦说道：“娘有点不舒服，你和娘一起躺下来休息一下好不好？” 玄曦老老实实的说道：“可是我不想睡觉。” 常羲柔声道：“陪一陪娘也不行吗？” 玄曦连忙说道：“行的！”然后靠上去，用小手臂把常羲圈在怀里。 太一担忧的目光看过来，忍不住问道：“你没有事吧？” 常羲叹了一声，手指揉着眉心说道：“可能是太阴星的力量被调取的太多，所以有些疲惫吧。” 太一点点头，不再多问，只是说道：“那你先休息，月车由我来驾驶就行。” 常羲点点头，她唯一的心事便是走丢的玄曦，如今玄曦被她找回来了，她就能放心了。 常羲闭上眼睛，很快就沉沉睡去。玄曦无趣的躺在那里，眼睛骨碌碌地乱转着。顾及着怀里的常羲，她也没有乱动。 她这副乖巧又贴心的模样被太一看在眼里，他的眼神越发温和，柔声对玄曦说道：“玄曦，若是实在无聊，你就修炼吧，入定了便不再无趣了。” 玄曦点点头说道：“好的，爹爹。” 说完，她就闭上眼睛，开始引动周围的灵气进行修炼。 太一收回视线，专心的控制着月车赶回天庭。 在他没有看到的背后，一缕猩红色的气体悄悄从常羲身上溢出，准备顺着帘缦飞出去，却在经过玄曦时顿了一下。 随后，那一缕猩红色绕着玄曦转了一圈又一圈，悄无声息地从她的眉心钻了进去。 在它钻进去的那一刹，玄曦忍不住叫了一声，太一立刻看了过来，却见玄曦翻了个身子，小手在嘴巴上呼了一下，随后就欢快的打起了小呼噜。 太一愣了一下，不由失笑道：“果真是个孩子，入定居然也睡着了。” 他摇摇头，却没有将玄曦唤醒，只是将帘缦全部垂下，将外面那些无所谓的风风雪雪全部遮住，踏着漫天白幕，消失在天际之间。 在他收回视线的那一刹，玄曦的手臂立刻垂了下来，无力的从床沿上垂了下去。 一片空洞黑暗的神识深处，玄曦正迷茫的站在那里，她看了看四周的环境，略有些不安的抱住手臂，蹲在地上，小心的偷偷看着四周。 寂静的空间里，有一声轻笑穿过厚重的黑暗，进入玄曦的耳朵里。 玄曦抖了一下，被吓得直接跳起来，小腿飞快的跑着，背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了出去。 她不知跑了多久，那道诡异的声音被玄曦远远甩在了身后，周围的黑暗也在不知觉间，悄然退散，被一个花草繁茂、仿似人间仙境的地方覆盖。 玄曦闭着眼，没有看清楚，还在继续跑着，直到撞到一根柱子，被弹的跌坐回地上，她才回神。 玄曦摇摇脑袋，似乎刚刚清醒，她不由站起来，茫然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啊？我不是和娘亲爹爹回天庭了吗？” 她这般说着，面前的场景就悄悄变化了起来。奇特异石变成了玉白色的平板地面，正散发着暖白的光泽，其上有淼淼雾气萦绕，氤氲朦胧。 不远处的地方，还有汩汩泉水从地下冒出，以一种曲折反复的路线涌进一座仕女雕像里，从她所持的青铜壶嘴中缓缓流下，化作香甜甘泉。 玄曦转过头，又看到东方有一轮温暖和煦的红阳缓缓升起，当那光芒照下来时，一片氤氲的仙雾都被照出了橘黄色的暖光。 陆陆续续的，有几列貌美妖娆的女妖摇晃着她们洁白毛绒的大尾巴，捧着一盘盘瓜果，带着满脸笑容走了过来。 玄曦好奇的看着四周，觉得眼前的场景明明没见过，却透露出几分熟悉来。 这股隐隐的熟悉勾动了她的心思，玄曦一下子便不害怕了，甚至还想在周围转几圈。 她一转头，刚想到处去看看的时候，忽然间，一对纤长白皙的手臂从她的两肩下穿过，随后手臂一用力，直接将玄曦抱了起来。 玄曦连忙回头一看，一张让她形容不上来的美丽面容撞进了他的眼中。 只见面前这人穿的一身绯红华袍，领角衣摆处都绣着金丝。一根玉色的腰带将他的腰肢完美勾勒成形。 一双丹凤眼斜斜看着玄曦，微微挑起，笔挺的鼻梁，削薄的红唇艳色极重，看着格外无情与轻蔑。 他穿的很正经，神情也很严肃，可是一举一动都透露出一股难以言说的色气。 ——玄曦还太小，形容不上来这种感觉，就是觉得心里突突的跳，眼前这个哥哥也好看的很。 她一开口，就下意识说道：“哥哥，你长的真好看。” 对面的红字青年微微一顿，似笑非笑得看了玄曦一眼，唇角轻挑，眼尾艳丽，他轻声说道：“计都……谢谢陛下的夸赞。” 玄曦被计都的美貌惊了一瞬，但很快就回过神。 她听到计都对她的称呼，敏感的问道：“陛下？” 计都捂着嘴，轻轻笑道：“是呀，陛下，今天可是您的登基大典，您难道忘了吗？” 说着，他指了指那边歌舞升平、喧闹至极的人群，附在玄曦耳边说道：“您看，这些妖精正在准备宴会，要为您庆祝呢。” 玄曦呆呆的重复道：“为我庆祝？” 计都轻轻应了一声，玄曦转过头，神色奇异的看着计都，微妙的问道：“这里是天庭吗？” 计都点点头。 玄曦又问道：“他们再为我举办登基大典？” 计都又笑着点头，还问道：“陛下，这宴会您还满意吗？” 玄曦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只是很困惑的问道：“那我的伯伯呢，娘亲姨母、还有爹爹哥哥他们呢？天帝……不应该是伯伯吗？” “他们呀……”计都笑吟吟的看着玄曦，说道：“帝俊和太一之前与祖巫们打斗，受了重伤，已经无力再管天庭的事情了。至于羲和与常羲娘娘，她们回太阴星去了。您那十位哥哥……虽然数目多，但是资质比起您来，大有不如，陛下您如今都是准圣了，他们都还只是大罗金仙。 两位天帝陛下重伤不愈，本应将天庭托付给您来管理，却不曾想，帝俊他不愿意，连带着你爹爹也不愿意把天庭给你。所以您一怒之下，直接杀了你的十位哥哥，将那两位陛下囚禁，自己登基了呢。” 计都看着玄曦，笑吟吟的说出这番话，他的态度轻描淡写，内容却无比惊悚，至少玄曦觉得可怕极了。 玄曦被计都的话吓得后退一步，计都的美貌都吸引不了她的注意了，玄曦连忙否认道：“你在胡说什么！我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计都笑吟吟道：“为什么不会呢？帝俊与太一野心勃勃，想要称霸洪荒，您作为他们的女儿，自然也是和那两位一样的想法。 您，也想成为至高无上的天帝。为此，你也可以杀掉所有阻拦你路的存在。” 计都看着玄曦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仿佛有深红色的漩涡在他眼中旋转，望久的人，甚至会迷失心神。 计都与玄曦的视线紧紧黏在一起，他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对玄曦说着那番话，玄曦的表情有一些呆滞，似乎已经被计都迷失了心神。 你要成为天帝。 为此，你要将所有会阻拦你的存在，包括伯伯、爹爹和哥哥全部铲除。 你不仅要成为天帝，你还要称霸洪荒。所以你要将那些祖巫全部赶尽杀绝。只有他们都死了，洪荒才会真正尽在你的掌握之中。 这些话在玄曦的耳边围绕，牢牢刻进她的心里，似乎生怕她忘掉一样。 计都笑吟吟的看着失神的玄曦，手掌在她身上轻轻一推，玄曦立刻被他推了出去，她的身体穿过无尽的混沌，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之中。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