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
王微还没什么，同样蒙住了脸的梅儿很不自在的顿了顿。李有财咳嗽一声道：“属下事先告诉他们，想从宫里带两个宫女出去逛夜市，殿下不要放在心上。” “嘿，原来宫里的侍卫还会偷偷约宫女出去玩啊。” 王微意味深长的说。 李有财又咳嗽：“嗯、那个、其实一直都有……只要别闹出事, 管得也不是那么严……当然一般都是有些脸面的宫女和侍卫，闲杂人等没那么大的胆子。” 王微感叹的道：“其实也不是不行, 宫里那么多的宫女, 也就是空度年华，若是可以成全一些，也算是——” 她差点脱口而出为繁衍人口做贡献, 想想不太妥当, 临时改口道：“——也算是成人之美。” 不料梅儿却忽然低声道：“殿下, 不成的, 宫女都是什么身份，侍卫只是跟她们玩玩罢了，谈婚论嫁……绝对不可能。” 王微不由得一阵错愕, 主要是她下意识的总觉得宫女配侍卫门当户对，然而实际情况却是侍卫都是官家子弟，宫女要么是民间采选的民女, 要么是被抄家发卖贬为奴婢的犯人家属，就像梅儿这样。 于是王微只好闭嘴了，不过她想着既然已经决定跑路，那么离开前起码把筹划已久放大龄宫女出宫的事情给办了。她早就给皇帝写过信请示，但皇帝那边态度模棱两可，没说不行，但也没直言准许。王微心想她连萧弗都敢诱拐，放几个宫女算啥，不虚。 “惭愧，当了这么久的公主，也没为本时代的女人们做点什么有益的事情，唉，放些宫女出宫，算是给自己积德吧。” 她多少有些无奈的想。 回到含章殿洗漱完毕，躺在床上王微的心情还有点激动，不由得又把镜子摸出来，放在手中把玩，同时不死心的再次试图询问萧弗相关。 可结果依旧是同样的，面对她“萧弗是重生者吗”，“萧弗是不是外星人”这样的问题，镜子都毫不犹豫的给出了“no”的回答。至于试图想问问萧弗可不可靠，未来会不会背叛她，显然超纲了，镜子显示出了一片乱码，搞得王微很失望。 “唉，不能预测未来，好像也没多大用处。” 把镜子塞到枕头底下，王微遵循惯例练习了小半个时辰的“功夫”，打着哈欠准备睡觉，眼睛都闭上了，忽然无意间想到了萧弗说过的话，整个人直挺挺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众生门？宝物？看破天机？” 这描述怎么听着有点耳熟呢。 王微又把那面镜子摸了出来捧在手里，虽然效果打了个大折扣，勉强要说它能参悟天机好像也不是不行，只是看透未来做不到。王微摩挲着镜子周围的花纹，摸了半天也没摸出什么结果。但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便翻身下床，自己摸到火石点燃了蜡烛。 “殿下，有什么事吗。” 外面守夜的宫女见到亮起了光，急忙踩着鞋子从床上下来，站在门口不敢擅入，小心的问道。 “没什么，我忽然想起有事没做完，你自去睡吧。” 王微从梳妆台的妆匣里翻出了一块画眉的螺子黛，又从书案上拿了一张纸，对着外间吩咐，宫女唯唯诺诺的答应了，耷拉着鞋子重新回到床上躺下。 王微把纸蒙在了镜子周围一圈的花纹上，小心的用眉黛在上面涂抹，很快，那些凸/起的花纹就被描绘在了纸上。王微仔细的对着蜡烛看了许久，终于在一片繁复密集的花纹里看到了两个弯弯曲曲像是古体篆文的小字。 而她自然是不认得的，实际上这时候通用的字有些她都不认识，平时连蒙带猜居多。 “还是交给我亲爱的学霸梅儿来解决吧。” 并没有烦恼多久，王微愉快的决定后就重新吹灭蜡烛上/床睡觉。但她心中隐隐有种预感，总觉得这面镜子也许和萧弗所说的那个众生门脱不了干系。这样一想的话，也许之前针对她的几起事件跟什么爱恨情仇没关系，也不涉及王雁的风流债，单纯就是那个什么众生门想搞她罢了。 “早知道刚才就该问问众生门是不是要搞我。” 嘟囔着又一次把镜子塞到枕头下面，每天只能使用三分钟，随后必须等待二十四小时技能冷却，看来只有等明天再说了。 王微一秒钟不到便睡着了。 第二天起床后不久，王微便把临摹的两个古体篆文悄悄交给了梅儿，问她是否认得，不过这一次居然连梅儿也不认识，王微不禁有些失望。 梅儿低着头道：“若是殿下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去查一查，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有结果。” 本来就是随便问问，有答案当然最好，没答案也不急于一时。王微点了点头，无意中看见梅儿的面色居然透出几分憔悴，眼睛下面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一看就知道是没睡好。 王微奇怪的盯着她多看了几眼，忽然想起昨天晚上回宫的路上她便意外沉默，好像就是在说到侍卫和宫女话题之后她才变成这样。 难不成，梅儿曾经和宫里的哪个侍卫有过一段情缘？毕竟梅儿已经十六岁，在这个时代是可以嫁人的年龄，花季少女，情窦初开，喜欢上了某个英俊的侍卫很自然。但看她黯然的模样，只怕这段感情的结局不太好。 梅儿虽然已经有了女官的品级，但在宫里她的身份依旧是罪奴，即便是成亲生下子女，也全部都是奴婢。这一点王微也无可奈何，因为只有皇帝才可以赦免梅儿罪奴的身份。王微当然可以向皇帝求情，要他单独下旨。不过经历了这么多波折后，王微已经开始怀疑皇帝其实并不像是表现出来的那么傻白甜，一切都是为了某个目的而刻意营造的假象。 那么她为梅儿求情，岂不是直接把自己的软肋送到皇帝手里吗。让皇帝知道她对梅儿有多么的重视。 “反正已经决定要带着梅儿一起跑路了，罪奴不罪奴的，无所谓。” 王微便装作没有发现梅儿的异样，和平时一样交代了几句，便吩咐她下去做其他事情了。而她自己则是命人拿来了库房的册子，开始研究应该带什么东西一起跑。她库房里原本的存货很多都在那一夜遭了乱军洗劫，损失惨重。不过后来重回长安，外面的大臣世家为了探听风向送了不少，宫里的妃子想讨好她，又送了不少，在王微看来很丰盛了。 大多数的财物都有内造的印记无法贩卖典当，不予考虑，文物古董又娇贵又脆弱还不好脱手，留下为妙。王微打算戴走那些可以融掉的金银锭子，还有一些造型一般胜在分量足够的首饰。相信萧弗应该还不至于供养不起她，她又不是那种穷奢极欲的人。 正翻看着册子，下面的内侍来报：“陈公公求见。” 王微正好有事情找他，便点点头：“宣。” 陈玉大步的走进了宫，身上带着一股秋老虎的燥意。时下已经快要到十月，按理说天气应该转凉，但长安一带的气候却出奇的炎热，宫里的人都没有换下夏装。王微能看到陈玉鼻尖额头的汗珠，大发慈悲的道：“把冰鉴搬过去一点，让陈公公凉快凉快。” 陈玉有些惊讶的看了看那个巨大的冰鉴，皱着眉道：“千岁还是莫要贪凉，这般时节还用冰，怕是对身体不好。女子本就体质阴寒，不利于将来的子嗣。” 王微正想叫人打开冰鉴取一碗里面放着的酸梅汤喝，见状便闭上了嘴。不知道是否因为陈玉长期混迹在后宫跟一群妃嫔打交道的关系，经常冷不丁的跟王微说一些女子私密的话题，还一点不觉得有什么。哪怕他是演戏演习惯了，起码没有恶意，王微不想当面拂了他的面子，给他个没脸。 “那就依公公所言，把冰鉴搬走吧。” 两个小内侍嘿咻嘿咻的把沉重的冰鉴给抬了出去，王微便叫人上了热腾腾的菊花茶。陈玉看来不太喜欢这个，掀开茶盖小啜一口，便随意的放在了一边的茶几上。 “对了，陈公公，上次吩咐你整理出宫宫女名单的事情，安排得怎么样了？” 陈玉正想张嘴，却被王微抢先一步问话，他有点憋闷的道：“这个不急吧，不是一天两天能办好的事情，奴婢……” 王微不轻不重的将茶盏搁置在前面的矮几上，发出一声脆响：“那是一天两天吗，从本宫吩咐下去到今天，已经过去差不多一月，又不是什么天大的难事，无非是登记一下宫里现有二十三岁以上的宫女，以及有哪些愿意出宫返家。怎么公公说起来却似乎难如登天，莫非是觉得本宫刻意刁难不成。” 陈玉轻轻磨了磨牙：“兹事体大，奴婢以为……” 王微哼了一声：“不要你以为，我要我以为，限你明天下午酉时之前上交名单，不得敷衍，不得刻意隐瞒，否则的话，休怪本宫不客气。” 换做以前陈玉懒得理她，权当她在说疯话。不过这段时间以来他已经体会到这位公主有那么一股子奇怪的狠劲儿，她连郑桀都敢抓回来丢进大牢，弄他一个太监自然不在话下。想着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陈玉默默的忍下了这口气，卑微的道：“奴婢遵命。” 又让陈玉吃了个憋，王微心满意足，她就是喜欢看陈玉这种不爽又拿她没办法的样子。 “今天陈公公又有何事啊？” 王微漫不经心的问。 陈玉站起来，躬身道：“前面千岁说要举办法会的事情，款项已经筹措得差不多，场地人员都安排妥当了，不知千岁想在哪一天呢。” 王微记得一般做这种事都要看看黄历选个良辰吉日，便托着头随便的问道：“钦天监怎么说，公公应该去问他们才对。” “钦天监说，本月的二十一日，三十日，以及下个月的五日，都是好日子，万事皆宜。” 王微算了算，今天已经是十九日了，萧弗那边的事情不能再拖，迟恐生变，于是她便道：“二十一日就不错。” 陈玉吃惊的道：“二十一日是不是太赶了？” “不是你说一切都妥当，只要选个日子了吗，要是觉得二十一日太赶，一开始你就别说呀。” 王微理直气壮的瞪了陈玉一眼，陈玉莫名其妙连接被怼，磨牙的动作变得更大了些，拱手道：“是奴婢考虑不周。” 并非王微吃饱了没事去拉仇恨，实在是陈玉这个人，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天生脑后有反骨，一日不敲打他就骨头轻，三天不怼一怼，他就要上墙。但凡王微稍微给他几分好脸色，他就要开始不断逼近试探王微的底线。王微心想这货要是在皇帝面前也这幅德行，怕不是早就死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哦。 说白了还是看不起她是个女人，总想着压她一头。 “另外还有一件事，前面千岁说在法会上安排的那个……还是和商议的一样进行吗？” 陈玉默默的等着王微喝完了茶水，一边的宫女上来重新添水加满，才用更加谦卑恭敬的语气问。 王微按着额角，她差点把这事给忘了。她本来想借着法会演上一出好戏，好洗刷自己的名声。不过后来她跟原先计划的路线越走越远，好像没必要再去营造善良纯洁小白花形象了。而且她还有其他事要在最近几天做，不想节外生枝，便随意的道：“算了，本宫想了想，实在是不妥，取消吧。” 陈玉的脖子忽然冒出了一根凸起的青筋，虽然他还面带笑容，语气里却隐含杀气：“取消？殿下可知奴婢为了此事花费了多少时间和功夫，如今毫无理由，轻飘飘一句话就要取消，殿下莫不是在消遣奴婢！” “放肆！”王微严厉的呵斥道，“陈公公也是这么在父皇御前伺候的？本宫还不信了，难不成父皇交代你去做什么事情不做什么事情，还要事先考虑到你的感受，仔仔细细的解释一番来龙去脉。既然你自称奴婢，为本宫奔走效劳岂非分内之事，居然还敢心存怨望，当面质问起本宫，谁给你这个胆子！” 陈玉再怎么满心不爽，见状也只得给王微跪下：“奴婢不敢，殿下息怒。” 王微让他跪了大概五分钟，才一抬下巴：“这次便饶了你，起来吧。” 唉，估计这么一搞，陈玉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忠诚度瞬间变成负数，不过王微本就没想过彻底的收服他什么的，爱咋咋地。虽然好像是有点不厚道，这货外面打着她的旗号不知道捞了多少好处，败了她多少名声，还是那句话，坑陈玉王微毫无压力。 陈玉从地上爬起来后居然还没有急着走吗，踌躇了一阵后道：“下个月便是殿下十五岁的生辰，关于及笄之礼，殿下可有什么构想。” 王微愣了楞，转眼间她居然就十五岁啦？ “对哦，古代的女孩子十五岁是要举行个仪式，然后就能嫁人惹……一想到这个瞬间兴趣全无。” 她没好气的道：“没什么构想，办什么及笄礼，还嫌弃本宫不够丢人现眼啊，原本十五岁就该举行我和驸马的婚礼，现在活生生变成了笑话……不办不办，本宫丢不起那个脸。” 实际上王微想着都要跑路了，还费那功夫折腾什么劲儿，随便找了个借口把陈玉的话给打了回去。 可怜陈玉原本是想讨好一下这位脾气越来越大的公主娘娘，结果不明所以又吃了一顿排头，心中狂怒，暗暗骂了一万句该死的小娘皮，脸上还是得恭敬的微笑：“殿下说得是，奴婢该死，居然没想到，殿下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 终于把陈玉打发走，王微一个鲤鱼打挺从软塌上蹦下来，吓了周围的宫女们一大跳，她命令道：“去把李有财招来，传本宫的懿旨，去大牢将郑桀放出，让他半月之内不得出门，在家自我反省，违令则杀无赦。” 宫女被她那副表情给吓得打了个哆嗦，急忙一溜小跑的去了。留下王微站在窗前暗自阴险一笑，想必王家和江流不会浪费这点时间，私下怕是已经做了不少手脚。现在她就把郑桀放出去，大家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把长安城弄得越乱越妙才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本月截止到今天一共有六天没有更新，所以从12号开始我每章都加更了一千多到三千字不等，算是补上前面漏掉的。而之后呢我也会尽量每章多写一些，免得让读者们产生一种“还没写啥呢怎么就完了”的感觉。其实我也可以每天写六千拆成两章变成双更显得我仿佛很勤劳……不过这样一来章节数太多会劝退读者的吧，算了算了感谢各种亲爱读者的支持打赏留言收藏，你们的支持就是我的最大动力啦以及开始慢慢会搜前面的一些伏笔 第82章 晚上的时候, 出去一天不见人影的李有财带着一身尘土，满脸倦色的回来了。一进宫就直奔王微的含章殿，用现代的说法，他在含章殿的权限很高, 不需要像陈玉那样事先禀报, 直接和外面的守卫打个招呼就进了正殿。 王微还在盘点清理她的资产, 见状头也不抬的问：“只是去传个话, 怎么现在才回来。” 李有财咳嗽了两声，走近一步，王微有些奇怪的抬起头，便看见他对自己使了个眼色。两人到现在算是有了点默契，王微便挥手示意左右退下。 “怎么了？是郑桀那边出了岔子？” 李有财又走近了一步, 压低声音道：“郑都督那边无事，属下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他放出, 属下要说的是另外一件事。” 王微做出洗耳恭听状。 李有财继续道：“关于那具法门寺里抬出来的尸体, 属下总觉得有些蹊跷，便没有立刻销毁，而是私下调查了一番……” 王微眨眨眼睛：“等等, 私下调查, 怎么调查的？你该不会找宫里的侍卫一起调查吧？” “属下怎么会如此愚蠢, 殿下放心, 此事宫中只有属下一人知晓，而且属下找的，是宫外一些……呃, 朋友。他们和长安城的勋贵毫无牵扯，口风很紧，属下认识他们多年, 人品非常可靠。再说他们也不是不清楚要害关系，只要能给点报酬，便……” “行了，不必再说，我知道了，哎呀又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我相信你，你自己看着办就行。” 李有财可能是怕王微误会，急忙紧张的解释起来。想到李有财的经历，王微大概能猜到他说的朋友是什么人，无非就是他在黑白两道认识的那些绿林中人呗。 过去无聊的时候王微曾经向李有财打听过所谓的“江湖”，但很遗憾，江湖确实是有，但一点也不像武侠小说里写的那样浪漫豪情，反倒是无比的真实和残酷。武功是有的，但不至于像电视剧电影里那般飞天遁地无所不能。剑客侠士当然也有，可他们要么本来就是个地主家里有房有地，要么就是单纯的土匪强盗。“江湖”里最常见的就是镖师和劫匪的恩怨，大侠也要努力挣钱不然吃不起饭。 李有财就是“江湖”出身，而且辈分貌似还挺高，但他挤破头也想进皇宫，哪怕只是当个区区不受重视的侍卫，也觉得光宗耀祖十分有面子了。和小说里写的不一样，他的师兄弟朋友没怒斥他是皇帝的走狗割袍断义，反倒是羡慕得不行，经常找他打听能不能推荐一二，让他们也吃上公家饭。 这些话顿时就打消了王微对江湖的憧憬，之后她就很少再问了。 不过现在一看，王微顿时眼前一亮，她不是正发愁身边少了人手吗，正好可以从这方面下手，弄几个回来跑腿。虽然按照李有财的说法，这些江湖人士大多性格桀骜不驯，可论武力值肯定比她身边那些太监宫女强一百倍。小说电视里江湖人士都蔑视荣华富贵视功名入粪土，但李有财描述里的绿林人士们好像挺想跪舔皇权来着，只是一直苦于找不到门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