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夫妻对拜!” 苏皖和太子面对面跪下,她听见对方温柔说了句:“今后,你便是我的妻了。” 不知为何,苏皖的心猛地抽搐了下,痛得无法呼吸。 这句话分明就是对着阿姐说的。 苏皖忍不住想,为何命运这般残忍,重活一世,依旧让自己做那个替身。 就在苏皖要弯腰的那一刻,突然听见一句:“且慢!” 九皇子走到新娘身前,小声道:“我已经将碧尘和紫烟救出。” “九弟,你风尘仆仆地从扬州赶来,想必也是为了喝一杯皇兄的喜酒,快入座,切莫误了良辰吉时。”太子沉声道。 “可她并不是苏蔽。” “什么?”姚菁从木椅上跳了起来,跑到新娘前,扯下她的头盖。 “怎么是你?!”姚菁惊叫道,“小小庶女,也胆敢冒充府上嫡女,嫁与我表哥?” 在场的宾客无不哗然,他们自是知道,太子爱极了苏蔽,娶的也是苏蔽,纷纷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苏皖。 苏皖的脸色惨白,全身仿佛被抽空了力气。 她环视着周围,那鄙夷的眼神让她不寒而栗,仿佛自己是个小偷,而且是个被抓了个正着的小偷。 “我们走。”九皇子将自己的披风盖在苏皖的头上,牵着她离去。 奈何太子也抓着苏皖的手,迟迟不放。 “皇兄?”九皇子讶异道。 “苏皖是我名门正娶,拜过堂的妻子。我要娶的也正是苏皖。”太子加大力气,将苏皖抽回自己的怀里。 “表哥!”姚菁在一旁急地大叫,“不知这个贱女人用了什么手段,才把她阿姐迷晕,自己代替她嫁了过来。你不能将错就错啊!” “苏皖是我的正妃,也是你的表嫂,下次再这般不知礼数,你便不要再来了。” 姚菁愣在一旁,眼圈不由地红了。 太子表哥从未对自己说过一句重话,如今却为了一个心机深沉的庶女训斥自己,对自己黑脸。 想到这里,姚菁的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滑落下来。 九皇子还欲争辩,一个大太监带着圣旨走了进来,宣旨让九皇子进宫。 九皇子痴痴地看着苏皖,苏皖低下头,自知这辈子恐怕和九皇子再无可能,便重新从太子手里取来红盖头,给自己盖上。 “九皇子请,莫让陛下久等。” 九皇子跟着大太监离去。 炎热的盛夏,太子府内赤红的灯笼高高悬挂,九皇子却觉得寒冷浸透到了骨子里,眼前一片漆黑。 “夫妻对拜!” 刺耳的声音在声后响起,九皇子加快了脚步,坐在马车里,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才发觉早已湿润了眼眶。 马车向皇宫驶去,热闹的夜,九皇子似乎什么也听不见,只觉头痛得厉害。 金銮殿上,陛下正在批阅奏折。 “父皇,不知深夜唤儿臣前来,所谓何事。”九皇子道。 皇上头也没抬:“扬州的事,办得不错。只是回到京都,不进宫向我报备,反而去了太子府,所谓何事?” “自然是给皇兄贺喜。” 皇上放下手中的毛笔,走到九皇子身前:“郑打算把杨将军的嫡长女许配给你,如何?” 九皇子连忙跪下,诚惶诚恐:“陛下,儿臣已经有了心仪的女子。” “莫非是那苏家的庶女?” 九皇子低下头,静默不语。 陛下轻笑:“你出生低微,本就势单力薄,若娶个出身高贵的女子,将来如何去争,如何去抢?” 九皇子指尖轻颤,“出身高贵”四个字就像火红的烙铁,烫得他脸色发红。 自小便因为母妃曾是皇后的婢女,便受了无数的轻蔑与嘲讽。 “怎么?不服,不信?”皇上走到九皇子的身前,掰起他的头,笑道。 九皇子看着陛下的眼睛,突然感到一种深深的恐惧。 仿佛是在看一头雄狮,虽已年迈,但顷刻间能咬断一个人的脖子。 九皇子一时间全身发麻,无法开口。 陛下转过身,又坐在桌前,批阅起奏折:“你尽快去试试,看看凭借你的真心,能否赢得她。” 九皇子深吸了一口气,拜别了皇上,快马加鞭奔向宫外。 太子府里,宾客们围着太子,不停地敬酒。 人们似乎忘了刚刚的那场闹剧,只有姚菁一个人,红着眼睛,坐在角落里看着太子表哥。 她不解! 要是太子娶了京都第一才女,世家公子的梦中情人苏蔽,她也心服口服。 毕竟太子表哥爱极了她,可如今竟然娶了那个西津来的粗野庶女,心底的那本快熄灭的不甘与愤恨的火苗又燃烧了起来,而且火势越来越旺,灼得她胃疼。 “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回去。”锦衣卫指挥使姚起身离席。 “爹爹,我恨你一辈子!”姚菁捧着脸,哭着跑出太子府。 姚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便追了上去。 苏皖一个人坐在房内,轻声唤了句:“可有丫鬟来送一杯热茶?” 片刻后,一个身着绿色衣衫的丫鬟,手捧热茶走了进来。 苏皖接过热茶的一瞬间,点了丫鬟的哑穴,用自己的腰带将丫鬟的手捆了起来:“对不住了,我实在做不了这府上的女主人。” 丫鬟拼命挣扎着,苏皖怕她坏事,便把她敲晕了过去,然后穿上丫鬟的绿衫长裙,将自己的头发梳成了丫鬟的双螺髻,接着便把自己的喜服给丫鬟穿上,将她扶在床边,靠在墙上。 此时,她突然听到屋外侍卫的议论:“怎么回事,送茶送那么久,不会有什么意外吧?要不要进去看看?” “你找死啊,殿下的新娘你也敢看!” 苏皖在屋内骂道:“没用的死丫头,送这么烫的茶,是要烫死我吗?” 然后把茶盏摔碎在地上,接着捂着脸,哭泣着跑出屋外。 侍卫摇着头:“这西津来的女子果真野蛮,咱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苏皖跑到马棚里,牵了匹黑色的骏马,向太子府外飞驰而去。 第24章 苏皖策马在夜色下狂奔。 风吹乱了她的发丝,她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这一刻,她才真正的觉得活着。 上辈子做梦都想要嫁的人,拼了命都想要护着的人,原来竟可以这么容易放下。 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 不知是为回不了的过去心痛,还是为重生的自己欣喜。 “皖儿!” 苏皖心中一惊,以为被太子府的人发现,连忙用力抽着鞭子。 突然,苏皖的骏马仰天嘶鸣,那人翻身上了苏皖的马背上,搂着她,轻声说了句:“是我。” 苏皖浑身一颤,脸颊微红:“你不是进宫了吗?” 九皇子拉紧缰绳,烈马双蹄踢向空中,九皇子抱着苏皖跳下马,将鞭子抽向骏马的后退。 待骏马奔向远处后,九皇子便将苏皖推上自己的马,在翻身上去,向九王府奔去。 一路上,风声“呼呼”从耳边挂过,苏皖蜷缩在九皇子的怀里,她抬了抬眼,望着九皇子坚毅的脸庞,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苏皖伸出有些颤抖的手,轻抚九皇子的下巴,胡渣有些扎人,便想到他日夜兼程赶回京都,来不及洗漱便来找自己,不由地有些哽咽。 “小傻瓜,哭什么?”九皇子就苏皖搂得更紧了些,自己却也红了眼眶。 “你不该来的,”苏皖咬着嘴唇,“我已打算浪迹天涯,为了我,得罪三皇子,不值当。特别是他先前对你那么好。” 九皇子想起了太子之前对自己的种种之好:他自小护着自己,为自己谋了扬州的差事,送自己出城。 他咬了咬牙:“你是我这世上唯一的渴望。” 到了府上,九皇子将苏皖带入厢房:“你先好好歇息,明日我会进宫面圣,自请去西津驻守边防。” 苏皖红了眼睛,她自小在西津长大,那是一个吃饭都有风沙飞入嘴里的地方,在京都长大的皇子怎么能去那种地方? 九皇子摸着苏皖的脸:“别难过,好男儿志在四方,我早就想去边陲了。” 苏皖低声抽泣着,她知道去了那里,便也就安全了。再也不会有人来抓自己。 自己还好,自小在西津吃着风沙长大,可九皇子怎么能吃那种苦? “到了西津,我必定八抬大轿迎你进门,”九皇子紧紧将苏皖搂在怀里,“今晚你先独自在这儿歇息。” 苏皖能感到九皇子浑身颤栗,一如前世自己抱着太子的时候,那激动的心快跳到嗓子眼般。 原来,自己付出过的一切,都会受到补偿,只不过是另一种形式,另一个人给你。 望着九皇子离去的背影,苏皖轻轻合上了门,躺在床上,轻轻吐了口气,终究是逃出来了。 太子酒过三巡后,脸色微红,隐隐有了些醉意。 客人们也渐渐散去,太子遣散了下人,独自一人走向婚房。 火红的灯笼下,是大大的“囍”字窗纸。 太子捏着拳头,站在房门前,反而踟蹰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