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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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上挑灯给自己缝了两身衣服,洗洗干净用来替换。这身板也不用想穿什么好看的衣服了,这年代不允许穿,就算穿了也不好看。还不如穿着两身宽大的衣服,等这身体瘦下来再来做其他衣服穿。 洗完了出来又拎着个炭火小炉子放在院子的石桌上,取了个砂锅加上水放在上面慢慢的烧。 林香香把外面打扫干净,来后院歇歇脚的时候,就看到廖清欢拿着个苹果切成片。 “哪来的苹果啊?” 她看了眼,在井边舀了一瓢水洗手。 “之前带过来的。” 廖清欢把切成薄片的苹果放进砂锅里,又丢了几颗红枣和两片姜进去。 她中午是没吃饭的,但又不能什么都不吃,这苹果送得正好,炖个红枣苹果汤喝下去,又管饱还掉肉。 这是她听一位太太说的法子,那位太太属于爱吃又容易长胖的类型,就每天吩咐厨房给她炖一盅这个汤,晚上的时候喝一盅,白天就放肆的吃,据她所说非常有用。 廖清欢也就知道几个减肥的法子,现在只能搬出来用。 倒是想吃厚岸草,据说那玩意儿更有用,可问题是她也没怎么出去过,哪知道这东西有没有得卖。 仿佛红枣和生姜后的汤闻起来甜甜辣辣的,颜色倒是挺好看,但对于吃完了红烧肉的林香香而言,也不算太有食欲。 她只能同情的看了廖清欢一眼,“我去把外面的地洗一洗,这些天客人多,地面都脏了不少,弄干净点客人进来也舒服。” 廖清欢点点头,对她说道:“让罗翠芳和你一起干,别让她闲着。” 今天中午这小姑娘倒是老老实实的端了菜,但这活本来就是她要干的,既然要洗地面,那也跟着一起。 林香香有些为难的扯了扯耳朵,她不想得罪罗翠芳,但廖师傅又这么说了。想了想,还是咬咬牙去了前面。 罗翠芳被廖清欢吓得够呛,她平时是嚣张了一点,但那都是因为对方比较软弱不会反抗。如果对方表现得比她横,那她就怂了。 听了廖清欢干的那些事,她一整个中午都没敢作妖,老老实实的履行好一个服务员的责任,听到林香香叫她一起清洗地面的时候,她下意识的一瞪眼,然后瞥到廖清欢端着碗出来,又憋回去。 “行吧,我和你一块。” 林香香没想罗翠芳答应的,谁知道对方还真应了下来。有人帮忙她可不会推回去,赶紧将装了水的木盆塞到她手里。 “你洒水,我拿扫把扫。” 廖清欢坐在挨着厨房门口的桌子上,看到罗翠芳一脸不是很满意又不敢说话的表情,手里拿着一个水盆,按照林香香说的在各个角落里洒上水。 饭店里石板路面,因为人来人往的,再怎么清扫,地面上都容易沾上油污。单单扫干净还真没用,得用兑上肥皂的水清洗才行。 廖清欢喝了一口热乎乎的红枣苹果汤,她也是第一次喝,因为加了生姜,汤有点辣辣的,但辣中透香,香中带甜,还挺好喝的。苹果煮过后不脆了,但软软沙沙的口感也比较独特。想到还有几颗苹果,这几天都可以拿这玩意儿顶饿了。 这边把汤喝完,廖清欢就和刘红星一道出了门。廖清欢住在饭店后面,得去街道那边登记。 “咱们海城每个人都要登记吗?” 廖清欢想到了陆长缨,这人还不知道自己身份呢。 “那可不,必须登记的。不能随便去别的地方,坐火车住宿还有上医院都打证明,没有证明你连门都出不了。咱们住城里的还好,乡下要想上趟城里,也得打证明才能过来。” 刘红星以为廖清欢这些都不知道,还跟她细细的解释。 廖清欢咂舌,“那没身份没证明的人怎么办?” “抓起来呗,咱们城里有公安,直接把人抓起来关进去,除非你能找人把你的身份证明弄出来。” 那陆长缨这身体也不知道是谁的,身上也没证明什么的,那要是查起来。 堂堂陆少帅岂不是得进局子? …… 陆长缨并不知道去医院要打证明,他回来的时候冯巧巧也醒了,他拿着换来的票到附近的饭店去买了两份菜和几个大馒头。 草草的吃了一顿之后,就带着冯巧巧出门了。 冯巧巧还保留着原来的习惯,出门细致的给自己擦上了香膏,描了眉毛。再把衣服抻一抻,抚平所有的褶皱。 “你太奶奶以前可爱打扮了,每个季节都会请造丝坊那边的师傅过来做衣服,她身段好,穿什么都好看。给自己做衣服也就罢了,还会给我做。我是她跟前长大的,有时候觉得她不像小姐,倒像是我姨。” 在冯巧巧没注意的地方,陆长缨也露出怀念的神情,他的母亲,确实是一个天真又温柔的女人。 没有车,俩人只能走过去。冯巧巧像是很久没出过门一般,一路上拄着拐杖慢悠悠的走着,看到路上各种地方指给陆长缨看。 “你看,以前这里就是很出名的大昌面包店,那会小姐喜欢吃这边的小面包,总叫人买一些回去,下午茶的时候就配上牛酪红茶,对了,茶具得是西洋茶具,碟箸很精美。不过那时候老爷可看不惯我们吃什么下午茶了,说我们都是华夏人,不应该用这些东西。” 冯巧巧笑容恬静,扫过那已经变成民房的店面,仿佛看到了从前。 “不过现在也很好,不用担惊受怕的,虽然生活上稍微艰苦了些,但是很有奔头。我听狗蛋说,他们在乡下每天一起干农活挣工分,到了年末再分粮食,不说吃得特别好,至少不会太饿着。” “不过有些人就惨了,小洋楼那一片,好些人都被送到农场改造去了,房子都充公了。没送去改造的就会时不时被拉出去批~斗。” “那您呢?您没受那些苦吧?”陆长缨问道。 冯巧巧摇摇头,抿着唇笑,“我是丫鬟啊,他们说我是被压迫的。说是让我反抗旧势力,跟着他们去控诉以前的旧社会。我不傻,知道这时候坚持没用,如果不跟着他们,这房子我保不住,肯定要充公的。所以就过去对着大家伙说了几句话,再哭几回,还给我安排了个工作。这房子我就安安心心住下了,再加上我儿媳妇一家祖上三代贫农,根正苗红,别人也不敢说什么。” 俩人走到了医院,里面干干净净的,偶尔有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来走去,周围环境很安静。 “为人民服务,同志看病有介绍信吗?”窗口里面一位女同志笑着问道,还伸出了手,似乎是要证明。 陆长缨脸一僵,他只弄到了钱和粮票这些,不知道看病需要开介绍信。 好在冯巧巧站在旁边颤巍巍的从兜里拿出一张纸,递给女同志。 “有介绍信的,您看看。” “好的,您看什么病?” “痨病,咳嗽,算大病了吧?”冯巧巧站直着身体,若不是她自己说,别人还真看不出来有这个病。 里面的女同志表情严肃了起来,赶紧给挂上了号,递给陆长缨一个牌子,“上三楼,内科。” 陆长缨点点头,跟人道谢后扶着冯巧巧上楼。 “之前来看过的,也照了透视,这病治不了,长期用药,太贵了,我就抓点中药煎着吃。” 冯巧巧自己是看过的,虽说现在看病是免费没错,但她这个病,得吃西药,还得常年吃,并且用药得批准。她年纪大了,做的工作不算正式工,只是临时的,吃药找单位报销也只能报一部分,剩下的得自己掏钱。 “贵也得吃,我会去挣钱的。”陆长缨可不听她的,再怎么样这病都得治。 医院的医生很负责,之前也给冯巧巧看过,看到她过来还诧异了一下,“老同志,您过来了。” “恩,非要送我再来检查检查。” 冯巧巧抬头看了眼陆长缨,满脸都是无奈。 “上次也说了,你这病拖得久了,得坚持吃药治疗,上次跟你说了之后,你就走了,我正要跟你说医院有药呢!” “怎么样才能拿到药?钱不是问题。”陆长缨盯着医生,先表明自己的态度。 这医生推了推眼镜,“如果你们真准备吃药,那可不是一笔小费用,另外,病人平时的吃食一定要注意营养,不能随便吃吃的。这病就得好好养着,不能太操劳了。” “还得吃好啊?”冯巧巧有点纠结,她平时不怎么注意吃喝,就一个人,一般就随便吃点。 “那可不,吃得好,营养跟上了,身体好的情况下才能和体内的病症做抵抗。想你这样年纪大的,治疗本来就比年轻人要费力,如果营养还跟不上,那吃药也没什么太大的用处。” 医生满脸严肃,结核病现在治起来不算太难,但前提是早发现早治疗。像年纪大的抵抗力差的,发现得晚治起来就有些费劲,营养方面跟上了,治愈的可能性还是有的。 “吃喝也不是问题,肯定能跟上。”陆长缨做了个保证。 医生满意的点点头,迅速写好一张单子,递给陆长缨,“拿单子去取药,好好照顾老人家,注意,不能操劳,吃喝都得服侍好。吃完了再过来,慢慢来这病是能治的。” 陆长缨接过单子,郑重的道了声谢,“谢谢。” 冯巧巧扶着桌子站起来,他赶紧扶着,俩人一道出了医生就诊的房间,冯巧巧露出愁容来。 ”我就说不用治,这么大年纪了,都活到岁数了,还要吃好的喝好的不能操劳,有不像以前有一屋子丫鬟伺候。” “您别操心这个,按照医生吩咐的去做就行了,现在我过来了,能照顾您的。”陆长缨知道对方是不想拖累他,可他不觉得这是拖累。 “那不成,不能给你添麻烦。”冯巧巧觉得陆长缨可是小姐的曾孙子,那就是小小小少爷,不能让对方照顾他。“我到乡下住去,养了那么多年的儿子,不能让他一点事都不管。” 陆长缨对顽固的老太太有些头疼,“不算麻烦,到乡下去他们要干活,哪有时间照顾您,再说了,乡下可没有那么多吃的,刚医生还说了要好吃好喝的养着呢。您啊,真不用操心,您守着这房子多么年,就该一直住在里面。” “那我也是替小姐小少爷守的,不是为自己守的。这年月哪有那么多好吃好喝的,不饿死就不错了。对了,到这会我都问你从哪来的,是在乡下还是有工作?” 冯巧巧打量了陆长缨一眼,这么大的个子,田地里干活应该是一把好手。但手上没什么老茧,看着应该是有工作的。 陆长缨把人扶到楼下的座位上坐着,“没工作,准备到海城来找个工作做的。我先去拿药,您等会。” 等他再拿药回来,就看到冯巧巧一脸愁容,陆长缨拎着药袋子,带着冯巧巧一道出医院,走回去的路上冯巧巧憋了好一会,快到家的时候终于没憋住。 “工作不好找的,海城的工作都很紧张,工厂很少招工。你这样没工作,又这么花钱,要不了多长时间在海城这就过不下去了。” 冯巧巧一脸你这个大男人可能要养活不了自己的忧心。 陆长缨忍着笑,“不用担心,您那边的工作啊别做了,以后我养着您就是了,我身上有钱有粮票,工作不着急,慢慢找就是了。折腾了这么久,您饿了没,中午买的饭菜味道一般,我上原来的廖家酒楼给您买些吃的去。” 冯巧巧本来不想让他去的,屋里头有吃的,上外面买干啥。但想想又点了头,还从口袋里掏出一些钱硬塞给他。 “花这钱,不花你的。” 陆长缨捏着手里的钱,垂眸敛笑,“好。” …… 廖清欢还以为街道办那边会查一查,结果看了眼她的工作证,又确认了下饭店后面的房子没人住,马上就给办理了,态度还非常的好。 比她想的要简单不少,还以为要出示各种证明呢。 办完了证明的俩人正好路过一家商店,廖清欢摸了摸兜里的布票,问刘红星,“你那有票没?进去看看有没有要买的东西。” “有票有钱,您要买啥?”刘红星赶紧点头。 廖清欢就打算进去看看,也没想好具体要买什么,她还没逛过这里的商店呢,原主也没有关于这方面的记忆,想来也是从来没逛过的。 商店里人不少,干干净净的玻璃台,穿着精神的营业员,头发都梳得一丝不苟。柜台比较紧凑,分工明确,有卖糖果瓜子的区域,也有卖收音机的,还有卖布的。头顶上有很多绳子,时不时能看到一个夹着纸的夹子挂在绳子上滑到另一处地方。嘈杂声也很大,不过看样子大多数人都只是随便逛逛,并没有要买的意思。都能其中卖电器的围着的人最多,还能听到营业员不耐烦的喊声。 “没票不能买啊,也不能上手摸,摸坏了你们可赔不起。” “小孩可都看好了,小心给弄坏了。” 廖清欢对收音机什么的不感兴趣,自己也没票没钱。她主要是想把手上的布票花出去,陆长缨给的布票不少,她想着得买棉花打一床被子出来,不然这晚上没法过了。 店里有专门做被子的区域,还有两位老师傅正在弹棉花,旁边有人看着呢,还有一床床崭新的被子放在架子上。 “师傅您要买被子啊?买被子得要布票呢。”刘红星有些为难,他身上没带布票啊。 站着的营业员拿鼻孔看着他们,“没布票就上别的地去,别在我这柜台上杵着啊。” 廖清欢没在意营业员的态度,这年月的服务员营业员都横得很,拿鼻孔看人是常事,看看他们饭店的罗翠芳就知道了,少有服务态度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