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０３）Alpha与Beta

    针头刺入皮肤，药剂打入血液，那快感那高潮，就算卡尔二十几年来都过着禁慾，没什么性生活的日子，也知道这是不容怀疑的极乐天堂。但是这天堂太飘渺、太容易散去，也是这世上最致命的危险，悬崖边上，不，是已经一脚踏入深渊，接下来就是全身碎裂，不人不鬼。

    卡尔口乾舌燥，却又喝不下水。躺在自己的家，却彷彿身处异地。明明是一个人住，怎么床边多了凉冰？这是不可能的，但很真实，真实的令他想哭，所有他从未有过的情绪在侵蚀他的一切，不论身心，一阵狂笑，莫名兴奋，接着又暴怒摔烂了床头的玻璃檯灯，卡尔满手鲜血，手指拂过脸颊，随后倒地靠墙掩面痛哭，他的金发都是鲜红，他一生最讨厌的顏色，是他爱的人最爱的顏色。

    突然，手机震动，是妹妹。

    『哥。』

    「嗯？」

    卡尔尽量保持平常的语调，感觉妹妹的语气很开心，是有什么好事？

    『今天在街上，有人跟我搭訕，还是个帅哥啊。』

    「是吗？」

    妹妹果然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女孩，这种小事也想找人分享，好纯真。亲情有暖意，让卡尔此刻深陷地狱的状态和缓一点，但也就只有那么一点。

    『他叫苏玛利。』

    此话出口，卡尔又要撕裂这个世界，他用力握紧手机，手机承受他这一生全部的不甘与难堪。卡尔明白这是最后的通牒，华燁这个人渣，可恶至极。

    「妹、妹啊，先用功念书吧，别急着谈恋爱，你以后会遇到更好的人。」

    要用多大的力气才能忍住这份痛苦，卡尔感觉自己快要不能呼吸，听妹妹说她会听话，这次司法特考信心满满，不会让他失望，她只是放松一下，别太紧张她，她可以照顾好自己。

    「好、好照顾好自己，妹，记住哥的话，会随便搭訕别人的人，不要相信。」

    卡尔有苦说不出，像天机不可洩漏。通话结束，他的胸口剧痛，极度的欢快过后，是无法控制的渴药性，耳边的悲鸣不断，哀求什么？等片刻回神后，卡尔像正常人一样的走出家门，但烈日让他快要站不稳，阳光变得何其刺眼，只能用仅存的意志走到研究室。

    卡尔刷卡进入无菌室，看室里那一罐罐的抑制剂，从液体到气体，每一份研究报告，每一个成果都等同于是他们的共同结晶，从初代到现在的第四代，凉冰力求完美，不遗馀力的要造福他人，她是他见过最善良的omega，但终究不是他的。本来以为默默陪伴会让她感动，但感动不等于爱。按下密码，卡尔走入研究所的地下实验室，这里有凉冰不可搬上檯面的疯狂，人体实验是违法的，可为了她的爱，她可以不管伦理道德，更可以不要命。强行更改腺体基因，这是有争议的，虽说凉冰是为自己所用，出发点也好，但风险太高，凉冰现在能正常活着实属幸运，但数据量不够，需要更多的活体来进行研究，这是秘密，卡尔也在这个秘密里，他曾经以这个秘密感到幸福，可如今停摆，卡尔很难过，他知道原因，当然也是因为爱，因为走上正途才不会让爱你的人伤心担心，因为你也害怕会死了，因为她回到你身边了。卡尔内心有股凄凉，还有满腔怨恨，杜蔷薇那种人怎么配得上你。

    卡尔打开尚未实验完成的玻璃舱，那瓶原先是让omega可以增强抵抗alpha的信息素，最高期待是希望能反向操作，让alpha对发情的omega產生厌恶，并且消去alpha被引起的性慾。但还没成功，凉冰就搁着，因为基因重组上有致命缺陷，这只适用女alpha，男alpha的效果却是大大相反。卡尔看着透明试管，脑中一片混乱，人生的路很曲折，能不能回头？每一条路都是不可逆的，反正他的身体也回不去了。卡尔收起药瓶准备离开，却没想转身后惊见凉冰在门口，手倚着门框笑着看他，迟疑了五秒，那是幻觉，卡尔知道，但止不住泪流满面，想起凉冰对他的信任，卡尔心如刀割，心想他这一生最大的错误就是不应该当alpha，如果他是beta，或许他们就能真的是朋友了。

    把药剂塞进口袋，卡尔一鼓作气衝出去，不管眼前幻象，不听耳边低语，实验室的人看他很是怪异，语琴原想拦住卡尔，但他实在跑得太快，直奔马路，差点被车撞上，重型机车。卡尔重心不稳倒地，跌得很惨，对方赶紧下车关心，车后座还坐着一个孩子。

    「你没事吧？」

    「卡尔叔叔？」

    是杜蔷薇跟小爱。卡尔一股怨气涌上心头，什么时候见杜蔷薇不好，偏偏是这个时候见到她这个混蛋beta。

    卡尔喘气，满身大汗，蔷薇见他脸色不好，伸手扶他起来，卡尔一副惊魂未定的脸，不知道是被什么吓到，直到小爱捏卡尔的脸，他才回到现实，眼睛红得不像话。

    「卡尔叔叔，你不乖，你闯红灯喔。」

    小爱天真无邪的笑，还是那一身的粉色兔子装，多可爱，但见她跟蔷薇同样的红发，卡尔难掩心痛。甩开蔷薇伸出的手，卡尔自己站起身，狼狈走上街，蔷薇见他走路一拐一拐的，好似扭到脚，蔷薇不好意思，好心上前要带他去医院。卡尔不想理她，可小爱拉了拉他的衣服劝他，他不得已，小爱也是他从小看到大的，没理由迁怒无辜的小孩。

    「对不起。」

    到附近的诊所包扎扭伤的脚，卡尔还是懂礼貌的，因为确实是他没看交通号志。蔷薇意外他很讲道理，就点头说没关係，要他下次小心。小爱给卡尔一个大大的微笑，然后牵着蔷薇的手要回车上，卡尔看她们母女的背影，心碎到无以復加，也许是药癮发作，手抖得不停，蔷薇突又回头看他。

    「卡尔，后天是你们研究团队的大日子，凉冰觉得你的状况好像不太好，有发生什么事吗？」

    情敌的援助，卡尔不要，死也不要。然而可悲的是，在爱情面情，他好像永远都是弱者。卡尔摇头，蔷薇不追问，随后走出诊所，但才把小爱放上后座，温柔帮她戴好安全帽，卡尔跑了过来，眼神异常锐利。

    「要不是有小爱，你对凉冰而言，什么也不是。」

    卡尔的话立刻把蔷薇惹火，但更诧异的是他怎么这时提这些事。两人对视，双方的信息素在相抗，在传统的对抗下，蔷薇是不会有机会赢过卡尔，不过卡尔从蔷薇身上的香味就明白，爱不是输赢，计较那些付出，实是没有意义。

    「我这些年一直忍着，尊重凉冰。杜蔷薇，要不是我这样退让，你跟她不会有今天。」

    可是他也不懂今天自己是怎么了，存心要激怒蔷薇似的。

    「我有要你这么做吗？」

    可惜卡尔最终是被无情的命运击败了。苦笑，对情敌流泪算什么？

    「你可以自负，但你永远都配不上她。」

    「我知道。」

    见卡尔的眼泪，蔷薇不解，虽然她对凉冰跟小爱有无尽的懊悔，但她的心已不会再动摇了。

    「卡尔，你好像对我有误会。我不是要弥补过去犯的那些错，对凉冰造成的伤害跟缺少对小爱的陪伴。我是爱她，所以才跟她结婚。」

    「爱？你这种把爱人推入火坑的人也懂。」卡尔极尽讽刺。

    「那你这种明明喜欢的要死，还假装当朋友的人就懂？」蔷薇不退，压抑怒火。

    「懂，至少比你懂。」

    「那就走着瞧，我老婆刚传讯息给我要我快点回家，她说想吃西瓜，你知道怀孕的人口味会变，不好意思失陪了，祝你早日康復，到时发布会成功顺利。」

    蔷薇这十足的自信哪来的，卡尔不明白，但他却懂了另外两件事，原来凉冰始终学不会放下，而他是拿不起。看蔷薇驾车离去，他握紧口袋里的透明试管，这个决定的眼泪是回不去的，卡尔悲痛欲绝，拿起手机拨打出去。

    「华燁，明天晚上叫人来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