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0，被欺负了

    在进到过度号的时候，李广就已经对许风说过很多次了。不管任何人问起，他都要回到监室里没有号长，也就是一般人所为人的老大。这句话许风记得最清楚，因为李广每天都会说上几遍。

    不仅李广说过，就连管辖那个过度号的管教干部也说过两次。一再提醒他们所有人，不管什么人问都要统一说法，监室里没有号长。

    想起这个，就让许风想起儿时师傅给他讲的掩耳盗铃的故事。一个自欺欺人的人，又能真的瞒过想瞒的人么？这事许风不知道答案，也没办法去验证。总不能在碰到监狱领导的时候，傻乎乎的跑去问一句“嘿，你知不知道监室里有号长这回事？”

    如果许风敢这么问的话，估计是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虽然不至于弄死，但是躺上几天是在所难免的了。

    就连许风都不太清楚，李广到底是因为什么对自己特殊照顾的。按理说郝帅他们送的东西不多，也都不贵。号里有人送的东西比许风的好很多，却还是每晚都要值班，稍微不听话就要挨上两下。

    这也是许风亲眼所见，有个因为跟女学生不清不楚而关进来的老师。因为想要上厕所而李广不准，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李广磕头，哐哐哐的响头。听的许风都觉得脑门疼，李广却毫无表情的就是不准。

    到了最后，那位老师把头磕破了，额头的鲜血一直流了一脸。李广这才松了嘴，网开一面让他如愿以偿。

    要说里面最不吃香的，就是强行跟女人发生关系的那种人。进来之后不管年龄大小先揍一顿，年龄大的直接凉到一边，年纪轻的接下来就会变成所有人玩耍的对象。

    最吃香的，自然是身上背了大案，抓捕时动用武警狙击手，审判时上电视新闻的那类猛人。李广算一个，第一次跟李广聊天的时候。他就是这么跟许风说的，只不过他说的时候很轻描淡写。

    抓捕的时候武警破门而入，一个兄弟被狙击手爆了头。宣判时有媒体在现场录制，整个过程在之后的新闻上全程播放。许风没听出李广说这些话时有一丝的骄傲，倒是感觉有那么一点儿凄凉和后悔的语气。

    第七监区203监室，号长叫韩影。是个只有十五岁的小丫头片子，第一眼看到她时许风以为女管教再跟自己开玩笑。屋子里一共八个人，有两个比韩影大，其余的都比她小。

    那两个不仅年龄比韩影大，块头也比韩影大不少。别看她俩是女孩子，却长着一副爷们一样的身板。如果从后面看去，一定没人会相信她们是女人。

    不过说来奇怪，这两个长得虎背熊腰的女人，竟然对韩影惟命是从。不管韩影说什么都会照做，而且脸上看不出一点儿不耐烦。

    女管教告诉许风，韩影其实并不是个惹祸的孩子。主要是为了住在她下铺的那个女孩，马英。她们俩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关系好的比亲姐妹还亲。韩影之所以来到这里，多半的原因就是因为马英。

    当初有人欺负马英，被韩影捅了一刀。当时韩影也傻眼了，根本没想过会有什么后果。马英却显得异常淡定，竟然拿起刀也捅了那人一刀。嘴里念叨着，她们以前说好的，同生共死。

    说到这里的时候，女管教忍不住叹了口气。别说是她，就算是许风也想不明白。看上去柔柔弱弱的马英，骨子里怎么会像个侠女呢。遇到那么血腥的场面，竟然还能那么淡定从容。

    每个监室都有一个类似阳台的地方，那里是专门留给犯人吃完饭后的活动场所。每天下午三点，每个监区都会把犯人带到所属监区的操场，让犯人出去透透气，以免在屋里待的时间太长出现精神方面的问题。

    这天下午，马英坐在边上看着韩影和一群同监室的姐妹们打闹。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只有这段时光才是最美好的。虽然只有短短的二十分钟，却已经可以让她们忘掉一切不愉快的事情了。

    回到监室的时候，韩影发现了马英的不对劲。她一直在有意无意的躲着韩影，好几次故意把头转了过去。刚开始韩影并没有在意，只是感觉马英是在跟自己开玩笑而已。后来终于发现不对劲了，走过去仔细看了一眼马英的脸蛋。

    血红的五指印印在脸上，嘴角肿的像是塞了块糖在里面。马英咧着嘴冲韩影笑了笑，说了声我没事不用担心。

    韩影破口大骂，先是骂马英太老实，为什么不早说。然后骂那个打马英的女人，有多难听就骂多难听。最后骂完了还不解气，顺手把桌上的东西全推到了地上。吓了其他人一跳，众人纷纷看向韩影。

    她坐牢就是因为马英，故意伤害罪判了五年。她们俩已经在这里待了三年了，韩影家里找人托了关系，只可惜韩影不领情。只要马英不能一起离开，她就要在这里陪她熬上三年。所以当她看到马英红肿的脸蛋之后，火气就大的不得了。

    练字是许风每天的任务，所以他会很准时的出现在203监室的门口，然后跟着八个女孩一起去教室练字。只是这两天许风发现一个问题，身为号长的韩影说什么都不肯练字。许风说话不好使，就连女管教说话也不好使。

    最后是在没办法了，女管教拿出杀手锏。谁不练字没有饭吃，就算最后出台这样的规定，韩影照样还是我行我素。饿了整整两天，愣是什么东西也不迟，就是跟许风和女管教耗上了。

    她心里有怨言许风可以理解，毕竟在马英挨打的第二天，韩影就要去替马英报仇。刚好被路过的许风看到，急忙阻住了她的行为。韩影可不管许风的初衷是什么，就是认定许风不是什么好人了。

    这事想解释也解释不清，所以许风也没有解释什么。韩影从那一刻起就看许风不顺眼了，倒是马英对许风态度还不错。有事没事的总喜欢找许风聊天，还会讲一些关于她和韩影小时候的趣事。

    每次一到这个时候，韩影就会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一个劲的警告马英不准乱说。马英可不是许风，根本就不吃韩影那套。只要是她想起来的趣事，都会第一时间告诉许风。然后逗得许风哈哈大笑，韩影却在一旁看着许风生闷气。

    其实韩影本质不坏，马英比韩影更加温顺。这是女管教对她们俩的评价，也是她想让许风多陪陪她俩的原因。

    正直花季一般的少女，本来应该在美丽的校园里，度过那美好的青春。只可惜一失足成千古恨，却要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度过最美好的五年青春。女管教不止一次的提醒许风，有时间一定要多陪她们聊聊天。

    这也是这位女管教与众不同的地方，许风在第七监区待久了，也认识几个其他监室的管教。虽然看上去平易近人，其实对待犯人都很冷漠。不说是冷若冰霜，但至少不会去关注监室那些未成年女孩心里会想些什么。

    直到后来许风才算真正了解到，原来把他调进来当老师这件事，也有这位女管教的功劳。一个极其认真对待每一件事的人，总会有一个好的未来。

    许风一直很相信这句话，因为那是师傅告诉他的，所以铭记在心。

    每天晚上八点，许风会准时出现在203监室的门口。隔着铁门，跟里面的八个女孩聊天。不用担心勾心斗角，不用担心尔虞我诈。许风每次都会讲很多有趣的事，引来自己个监室里女孩们的哄然大笑。

    起初不仅是马英和韩影，就连其他人也不搭理许风。不管许风说什么或者做什么，只要是离开了练字的教室，她们都会像不认识许风一样，直接把许风当成空气。

    许风坚持了三天，每天晚上八点去门口跟她们讲故事，然后十点熄灯铃声响起后回房间睡觉。这样一来二去的好几次之后，203监室里有人开始动摇了。

    先是有一个，后来有两个，再后来就不用说了。直到最后马英也忍不住加入了阵营，最后一个死守阵地的自然是韩影了。只不过她也没坚持多久，就被许风所讲的故事给深深的吸引住了。

    许风所说的话半真半假，却可以让她们这帮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女生听的入神。甚至到了熄灯时间也不愿让许风离开，非要缠着许风再讲一会儿。

    这种感觉不只是她们有，许风也有，跟她们在一起的时候，许风总会感觉到莫名其妙的踏实。不用想那么复杂的问题，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

    后来在跟女管教聊天的时候，许风终于在她那里得到了答案。或许这些孩子都没有错，她们只是做了认为该做的事。其实说起来她们做的都很符合逻辑，或者说是大多数人在那种情况下都会跟她们做出同样的选择。

    比如韩影，为了不让那个男人欺负马英，在苦苦劝说无果的情况下。失手捅了他一刀，这其实也只不过是正当防卫而已。如果换一个场景换一个人，或许就是另一种结果了。只可惜马英不肯让韩影一人承担责任，所以选择了补上一刀。

    两个十四五岁的女孩，一把刀捅了两下，把一个青年变成的植物人。这不能怪韩影和马英，却也不能完全把责任推到那个青年身上。至于应该怪谁，这个问题许风始终没有找到答案。

    马英挨打的第三天晚上，许风讲完当天准备的故事，正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被马英拦住了胳膊。偷偷看了一眼监室里面，悄悄的附在许风耳边嘀咕了两句。

    许风脸色微变，点了点头拍了拍马英的脑袋。这事他的确能帮得上忙，更何况他也不想看到那样的事情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