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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都想攻略我 第163节

    戚太傅没想到她这一疯再醒过来,性子竟然大变,也不像以前那样又臭又硬了。说句诛心的话,他倒觉得许夫人这一疯比原来讨喜许多。

    或许见许夫人安分许多,戚太傅难得和颜悦色了些,问道:“你如今如何了?”只是他语气依旧高高在上,听起来十分严肃,不像是嘘寒问暖,倒像是在质问。

    许夫人简直要冷笑起来,她本就不是什么变了性子,只是暂时蛰伏下来,示弱能获得更大的好处。她脾气半分没变,直想直起身来同她父亲吵上一架,好不容易才忍住。

    她暗自磨了磨牙,努力平静下来道:“已经叫今日来的那个郎中看过了,说是应当无碍,只是身体底子这些几十年来被毁了,要养着些。”

    戚太傅听了点点头,尤其是听她说到应当无大碍时在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他虽然之前没指望许夫人能好起来,但见她好起来了,他心中虽然有些欢喜,但更多的却是担忧。他更怕许夫人再疯一次,让许府再蒙羞一次。

    “好好养病吧。”戚太傅沉吟道,“明日我叫人送些银钱与补药来。”

    许夫人在心中道了句谁稀罕,脸上却什么都不显,低声道:“多谢父亲。”

    戚太傅顿了顿又道:“这两日我也去提请圣上,能让圣上赐个太医最好。”

    许夫人几乎坚持不下来,她不记得她疯了后父亲可曾为她请过太医,应当是没有的。她父亲大约是看药石无救后想立刻与她划清界限才是。

    “多谢父亲。”许夫人应付道,完全对她父亲没有什么期待,只想回去看许尚书疯了的模样。

    戚太傅察觉到她无话,自己也没什么好说,于是问道:“戚杏呢?我带她离去。”

    许夫人终于抬了抬头,不卑不亢道:“阿杏许久未来,我也许久不曾见过她了。难得有这个机会,让她在我这里多住些时日吧,我也想她了。”

    戚太傅犹豫了一瞬,想着许夫人到底病情刚好,万一一个不同意再刺激了她就不好了。于是他点点头,但还是道:“在外留宿到底不规矩。”试图以此说服许夫人。

    许夫人充耳不闻,皮笑肉不笑:“我这里又不算外。”

    戚太傅没再说什么。

    许夫人犹豫着看他一眼,被戚太傅发现,问道:“还有何事?”

    许夫人抿了抿嘴,最后道:“父亲,我当初为何会疯,您可有头绪?”她问罢紧张地深吸两口气,等候答案。

    事实上她一直想问这句话,但又矛盾地不敢听到答案。她不信许尚书做事没有露出一点马脚,她父亲究竟知不知道些什么?

    究竟是知道但隐而不发,还是毫不知情!

    戚太傅一愣,忽然严肃起来,审视着许夫人:“什么意思?”

    许夫人不动声色:“没什么,只是问问父亲。想到老爷今日是因惊惧过度才疯的,我倒是想不起我当时受了什么刺激了。”

    戚太傅偏过眼去:“你如今都已经好了,过去种种不必再回首。”

    许夫人听他千方百计地回避,哪里还有什么不懂的,心一下子冷了。她以为自己会坚持不住,会大喊大叫,会向戚太傅发怒,但她竟然很平静地点点头:“父亲说的是。”

    她这句话叫戚太傅意外了很大一下,不由改观,没想到她竟然是真的变了性格,凝视她良久,见她神情依旧未变,最后叫人云里雾里地说了一句:“不确定之事有时不必彻查,难得糊涂。”

    许夫人从这句话中听出来些她父亲对此并非一无所知,大约是知道了些猫腻的。但又因为证据不足,所以劝她含泪忍下。

    她拳头攥紧,尽力没有失态。

    她藏得了神色,但一双眼中神色终究泄露了些心中底气,带了些惊怒。

    戚太傅被她看这一眼竟然生出些老态龙钟的心虚,他偏过头去道:“你……大病初愈,莫要多心,好好歇歇。”

    “是。”许夫人从牙缝中挤出这么个字。

    戚太傅这下很快离开,竟然有些狼狈。

    留下的客人除了许太傅,还有许清如房中的一群女孩子。

    几人此时各自沐浴了,只穿着中衣盘腿坐在床上说话。

    戚杏不住抬眸向房门,这几年来倒是黑了些,也不比之前那样肌肤细腻,却比之前要眉目舒展许多,整个人气势也锋锐了不少。

    因她在秋狩时数箭连发亲射大虫叫皇上高看她一眼,再加上她当年驯马有功,逢有相关大事总爱点她出头。戚太傅虽不乐意,但那是圣上,他坚信忠君爱国,自然不会有半分忤逆。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只是叫戚杏出头,又不是叫她去死,他更不好阻拦了。

    但戚杏出名却出的不是他想的名声,反而是凶悍之名越盛,让戚太傅越发头疼起来。

    尤其是见戚杏表现很好,甚至力气远超常人,一直玩笑的皇上终于重视起来。是发自内心地重视起戚杏的天赋,同时又在心中心痛扼腕她这样力大无穷是个女子,还是戚太傅的亲孙女。

    而沈兰亭似乎看出皇上的苦恼似的,贴心地提出要戚杏来培养一批女禁卫军出来。正常情况下皇上也不会答应她这样胡闹的要求,但她又头头是道地说出宫妃由禁卫军保护安全未免太过麻烦,也不方便等等缘故,竟然将皇上说服,真任命戚杏训练一批女子禁卫军去,算是以敌之矛攻敌之盾。

    他们不喜欢女子抛头露面,不喜欢女子做相夫教子以外的事,沈兰亭就以后宫名节堵住悠悠众人之口。

    只是这也是可悲的,不正说明了身份低的女子比身份高的要命贱?

    然而总要迈出去第一步的。

    此时无关前朝,因只有几个迂腐的大臣们跳出来抗议一番,皇上直接驳回,也就没人闹了,只将此当作笑话看。

    结果还真被戚杏练出了一批女禁卫军来。

    第一批女禁卫军只有十人,皇上也没很当一回事来。然而上天降过几次灾害后宫中行刺者渐众,其中离皇上最近的一次是刺客不知如何混入宫中竟成了御花园中侍弄花草的宫女,在皇上赏花散心之时暴起发难。

    禁卫军多离得远,无法立刻顾及,倒是皇上身边貌不惊人的小宫女一招治敌,身手利落。

    皇上大怒之余肃清后宫,又庆幸这宫女在身旁护驾,同时戒备地好奇她身手为何如此利落。

    一问之下才知道这是他当初算是半哄女儿而创建的女禁卫军,好久之前便提过到他身边伺候着试用一用,没想到竟然救他一命!

    第191章

    原先人人都当笑话来看的女禁卫军闷声不响地立了大功, 不止让人刮目相看,还叫更多人心中复杂。若是宫中寻常禁卫军立下这等功劳,早就不知被宣扬吹捧到什么地步了。

    偏偏是女禁卫军。

    这就叫人们心中微妙了。

    禁卫军很微妙, 微妙在这功劳让那女子抢去, 害自己痛失出人头地的机会。前朝文武百官很微妙, 微妙在其中有些人当时大大反对此事,如今这一计响亮的耳光打在他们脸上。

    不微妙的只有皇上, 他甚至感到十分后怕, 庆幸自己宠着沈兰亭, 当时由着她叫戚杏放手去做此事,尽管他如此放纵晋陵的初衷还是实在被她缠得无奈。

    但事情的结果令人满意,且他性命之危过去后便报复性地开始寻求心灵上的满足。皇上一直以文人面貌示人, 从不轻易在人前大喜大悲。但女禁卫军之事实在叫他出了一口气,他行事被文武百官盯着,但凡行错一步雪花似的折子便纷纷扬扬地递上来说他这不对那不对了。

    他当时让戚杏训练女禁卫军时亦然, 如今倒是险些用自己的性命证明他决策之英明。所以他要重赏,也该重赏的。

    他越是赏赐, 越能叫那些无论他大小决策都爱唱反调的人无地自容。

    皇上非但对救人的宫女以及戚杏大加赏赐,还给了戚杏更大的权力,让她训练更多的女禁卫军。

    这并非皇上脑袋一热随意决定, 而是他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女禁卫军的巨大作用。

    相比于男禁卫军, 女禁卫军在宫中行走更加方便, 也更易于隐匿,只消扮作宫女模样混在人群之中, 刺客便看不出来, 一旦行刺总会放松警惕, 更易制服, 好被打个措手不及。

    非但如此,女子总是更加沉稳心细,容易发现些旁人察觉不到的细节,从而避免更大的祸事发生。

    皇上大加扩充女禁卫军的行为使得宫中普通的禁卫军们感受到威胁,他们深深感到自己的生存空间被挤占,机会被掠夺,因而将女禁卫军当作自己的对立面,竭尽所能地针对排挤女禁卫军。

    但有沈兰亭与戚杏护着,他们只敢私下恶心人些,倒不敢在台面上太过明目张胆,但这种行为也确确实实影响到了女禁卫军们,只不过她们却没将心思放在报复之上,而是更加辛苦训练与尽职尽责。

    皇上不是瞎子,孰是孰非谁对谁错看得分明。他眼观六路,看着禁卫军种种作为,更是有种朽木不可雕的疲惫之感。但禁卫军总是宫中护卫的主流,他还没有让女禁卫军成为主流的决断,总觉得她们用来锦上添花更好。

    但努力总是有回响的。

    皇上寿诞之上禁卫军主动提出凑趣,要与女禁卫军们比试一番热闹热闹。所谓比试,在皇上寿诞上动武自然不合适,于是比试由武试成了打马球。这是皇上的仁慈,他并不觉得武试时女禁卫军们能占优,因而提出打马球的比试。

    然而马球比试的结果令众人大跌眼镜。

    女禁卫军们不仅赢了,且是碾压似的胜利。

    禁卫军们本是要给她们些颜色看看,让她们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人现眼,结果一切都反噬到了他们自己身上。他们计划着让女禁卫军们丢脸,丢脸的成了他们自己。

    他们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也不明白为何自己会输给女子,还要不甘地胡搅蛮缠。

    皇上却看不下去了,叫人下去,奖赏了女禁卫军。二者不比反而不能显示出差距,一比之下女禁卫军的名声反倒传扬出去。

    与安危有关,皇上不能将整座皇宫的安全交托在一群酒囊饭袋身上,渐渐地,女禁卫军的数量默默地越来越多,竟然渐渐与禁卫军成分庭抗礼之势,而戚杏的权力也逐渐变大。

    戚太傅见戚杏的发展与自己所期盼的越来越远,痛心疾首之余也有些破罐子破摔的麻木。戚杏如今掌管宫中一半禁军,已经不是他说能不做就能不做的了。且戚杏负责女禁卫军后同样为戚家带来了便利与荣耀,他虽然表面上还是一副万分抗拒的模样,心里面却已经松了对戚杏的管制。

    反正管也管不住。

    晋陵公主沈兰亭总是京中贵女们纷纷效仿的对象,她每着新衣,换新妆容总会引起大批贵女们学习。而她又在女禁卫军扬名之时在京中引起了新的风潮,即用女护卫。

    一时间宫内宫外皆以用女护卫为荣,身强力壮的女子一时间有了出路。

    许清如靠着墙坐,难得没保持风度,继续道:“你放心吧,有母亲在,绝不会叫外祖父带你走的。”

    她手指绕着头发转啊转,嗔怪地看了戚杏一眼:“何况你现在可是禁卫军统领,外祖父也难拿捏你。”

    戚杏认真道:“我倒不是担心祖父过来抓我,我怕姑姑和祖父吵起来。”

    许清如揉了揉眉头,颇胸有成竹:“放心,母亲如今学会了藏锋,不比过去那样张扬,应当不会吵起来。”她说到这里时微微有些出神,显然对此并不十分笃定。

    戚杏瞧见她眉眼之间略带隐忧,不由笑了一笑,眉眼间有着纵情张扬的恣意。如今她已经完全没有过去那样尺子丈量出的贵女风度,反而更加让人觉得舒心自然。

    许清如摸摸鼻子,索性不想这事,反而关切地看向谈漪漪问:“漪漪,你怎么样?在这里露宿可有什么问题?”然而见着谈漪漪此时此刻的动作,她不由抽了抽唇角,不大乐意了。

    谈漪漪放松地靠在周寅肩上打哈欠,闻言略坐直了些又揉揉眼睛,不过脑袋没从周寅肩上挪开。她大大咧咧地道:“无妨,我母亲是知道你的,还总要我同你学呢。而且便是我不回去,他们也至多说我两句,不痛不痒的。”

    她的底气则来自于手上丰裕的钱财。与沈兰亭不同,沈兰亭是将自己的点子卖给慕虎馆,由慕虎馆代售从而为她获利。而谈漪漪则是在数年中自己开了数间商铺,她脑子灵活,又在算术方面极有天赋,钱财在她手中滚滚生出,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她为女商,却丝毫不比京中有多年声名的大商要差上什么。

    她为公主伴读,获得的信息本就要比常人多上不少,兼之她对数字有着天然的敏感,细微的疏漏都会引起她的注意。她见到数字便能拥有更多的联想能力,见微知著,她能从简单的数字联想到整个事件中的细小变化,如同一叶落而知天下秋那样,她能在商业中迅速理清事情的脉络,做出最准确的判断,及时止损或是在某一行还未发迹时便大加投入。

    她有着最敏锐的商业嗅觉,在与她最爱的行业打交道时她与平常爱睡的迷糊模样完全不同。

    许清如听她这语气笑起来:“你这语气可是和表姐学了个十成十,忒无赖。”她口中的表姐不是别人,正是戚杏。戚杏就很擅长不痛不痒地应付旁人,这副态度总能有效地将人气个半死。自然,这是她对略亲近又不好违逆之人的态度。而对于敌人,她向来是不屑于多费口舌的,通常是直接亮剑。

    谈漪漪听罢一笑:“这是与世无争,哪里无赖了。”

    “与世无争还得是那位,你是什么与世无争?”许清如说着用眼瞟瞟握卷而看的林诗蕴,轻哼一声,我生辰你还这么下劲儿,是想考个状元么?”

    林诗蕴无奈将书放下:“无事可做,随手翻翻,你这本藏书我没有看过。”

    许清如莞尔,又有些得意:“那可不是,你若爱看便借你瞧瞧?看完还我!”她不愿向林诗蕴表达出十足的善意,总要补充一句来表示自己还是很不友好的。

    林诗蕴早习惯她这副态度,完全忽略她的虚张声势,认真道谢:“多谢。”

    许清如被她感谢反倒有些不大自然,轻轻抿了抿嘴道:“反正你今日也送了我礼物。”林诗蕴送她的礼物是世间已经淘不到的古籍孤本,很合她胃口。

    林诗蕴道:“那是生辰礼物,应该的。”

    她屈指在床上轻轻叩了叩道:“作为感谢,我可以报答你些其它。”

    许清如来了兴趣,问:“你要怎么报答我?”

    林诗蕴一本正经道:你可以教你如何照顾疯子作为报酬,我兄长已经疯了许久,我很有经验。”

    一片安静,女孩们瞠目结舌地看着她,不知道她这是在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林诗蕴瞧见众人反应丝毫不尴尬,反而若有所思地问:“不好笑吗?”这么多年了,众人还是没能习惯她的冷笑话。她很善于将笑话与与具体实际相结合,并且从不避讳自己的伤处与短处,还能揭开伤疤和人讲冷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