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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日朕会命包卿派遣莫良到行宫,任凭你们差遣。” 这话他对着摩耶娜说,潜意思是趁此机会,你大可与莫良增进感情。 “其实,说他是人质,不过是想让你们安心。于朕来说,他可是两国奠基合作基础的桥梁。朕是衷心希望能与贵国交好,希望这世间再无战事,百姓可以永享太平生活。朕相信,大月王亦有如此抱负。” 摩罗叹气:“皇帝思虑如此周全,摩罗深感佩服。只是,两国合作兹事体大,纵然摩罗很想答应,但决定权却在我父王手上。还请多待一日,待我传信报之父王,再做决定。” 秋慕恒起身,道:“那朕,静候殿下佳音。” 兄妹走后,包龙图才默默从一旁的林中走过来。 他一步入湖心亭,小四便拂了拂拂尘,对着秋慕恒深鞠一躬后,率领众婢女退下了。 自他走过来,秋慕恒就一直端详着他。等他走近,矗立到身边时,秋慕恒淡淡道:“面有凝色,有话便说。” 包龙图抿抿嘴,道:“皇上……” 秋慕恒一抬手,道:“哎,坐下说。” 包龙图叹气,便在他对面坐下。 秋慕恒蹙眉,道:“坐哪里?” 见包龙图拧眉不解,秋慕恒大有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神情,勾勾手指,他刚站起,便一把环抱住他,拉他坐自己腿上。 “皇上!” “哎呀,你慌什么。他们识趣,早已退下了。方才想说什么?朕许你说。” 赖皮。 包龙图更是无奈,叹了口气,任他抱着,叹道:“既然需要人质,为何不命臣往?” 秋慕恒抵在包龙图肩上,道:“朕哪舍得让你涉险。” 包龙图道:“难怪皇上这几日在大月氏面前,故意与臣生疏,原来是不想被他们看破,我是皇上这边的人。” 秋慕恒道:“你若把‘这边’去了,朕更欢喜。” 之前迎接大月氏使团时,包龙图只得在行宫外等候,不得随一干重臣入内。其实他官阶虽只三品,但以他得宠程度,又掌管京城治安,完全有资格入内。原来皇上端的是这盘算。 “唯一失误,就是与摩耶娜对谈时,朕命你随行。当时朕只是想让你也听听,顺便给朕出谋划策。得亏那小公主愚钝,方才没想起这茬来。不过……” 秋慕恒笑了笑,一脸得色:“莫良身份虽卑微,但于他们来说,绝对受用。” 包龙图道:“莫良和卫岚,且不说他们为皇上,为朝廷鞠躬尽瘁,赤胆忠心,昔年他们的父亲还有恩于咱们,皇上实在不该……” 秋慕恒打断他,道:“你想说朕无情?” 包龙图长长吁出一口气。他虽未言,却已回答。 秋慕恒道:“朕知道你怪朕。朕又何尝不想仁义两全?可这世道炎凉,有很多身不由己。尤其是当权者,权衡利弊,总要有取舍。目标越大,所牺牲的也就越多。人人羡煞朕是皇帝,坐拥江山,可又有谁知,皇帝才是这世间最大的囚徒,是江山的囚徒。” 包龙图心中一酸。 其实,他又何尝不知? 所以皇上下的一系列决断,有时他心中虽有惑,甚至觉得有错时,也不曾出言反驳一句。 就比如,这次与大月氏的谈判,其中又蕴藏着怎样的杀机。 包龙图精通西域八国语言,自然也对其风土文化有所掌握。 当初捶姐姐给包龙图的人设便是:“饱读诗书,学贯中西,知识渊博,满腹经纶”。 他对西域地质的掌握,恐怕比西域诸王还要多得多。 皇上为何要坚持提倡在大月氏广施屯垦?甚至愿意支付大量人力物力,帮助他们屯田? 表面说,为了边境人民的安宁,为了西域所有人民未来生活的安稳,为了逐步实现孔圣人的理想抱负——天下大同,四海之内皆兄弟,的确不假。 所以秋慕恒不在乎这些花销。 因为回报,远比付出的要多得多。 然而沧海桑田,维系和平从来都是不易,也不会长久。百年后,当他作古时,世界又是如何格局,他不得不想。 所以,为了保住大魏疆土不容侵犯,他致力要在全西域推广屯垦。 屯垦意味着伐木砍林。包龙图曾翻阅过许多古籍,推断出西域土壤不同中原。土质表层看似肥沃,有葳蕤鲜草延绵,有清澈溪水不断,可土壤下面,却是流沙,而不是中原这般,夯实土地。 如今西域如此繁茂富庶,也多是植被镇压土层下的流沙所致。 一旦这些救命稻草被大肆砍伐,结果如何呢? 要知道,庄稼与树木花草不同,不是滋润土壤,而是吸收土壤的。 而秋慕恒无偿供给的农作物,又是会改变土壤性质的一种农作物。 一旦种植,该片土地就只能催生这一种农作物,换做其它根本不会生长。 试想一下,当大月氏掌握耕种技术,认为自己不再需要大魏的种子,想从别处购置种子或自己培育种子时,土地不会长出庄稼的情形。 大魏自此垄断整个西域,成了他们唯一的供货商。 再试想一下,百年后,植被砍光,河流消逝,西域被黄沙覆盖,人民流离失所,最后幸存下来的人,不得不迁徙,离开这片曾经赖以生存,如今却如同人间地狱的土地时,大魏又是如何高笑,终可以安心说上一句,四海升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