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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俞冬捎带看了他一眼,不轻不重。 陈航还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从口袋里拿出莫丞一自杀那晚给他的钥匙:莫丞一死之前,其实是肝癌晚期了,我没敢告诉你。所以,其实他迟早会离开,你看开点。这是他家的钥匙。你别折磨自 肝癌晚期。 迟早会离开。 俞冬心脏咯噔一下,扭过头惊愕地望着陈航。 陈航被他这一眼看得一下子说不出话。 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 你走吧。俞冬丢下这三个字,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到了自己房间。 他没有力气再歇斯底里地控诉陈航的隐瞒。也没有力气去怨恨他。只是听到这句话时,本就濒临崩溃的心彻底崩塌了。 俞冬这几天想了很多事情。 他逼着自己承认,莫丞一走到自杀这一步,其实和他自己脱不开干系。说不定,还推了莫丞一一把。 他应该早就察觉莫丞一的不对劲,从莫丞一梦游开始就应该察觉到。 莫丞一在梦里的那些人那些场景,或许都是伴随他已久的梦魇。 俞冬蜷缩在被子里,冻僵了的脸埋进去,眼泪就渗进了柔软暖和的棉花里。他不知道自己是想念莫丞一而难过,还是对他怀疑愧疚难过。 但是俞冬无时无刻不在想,他再也见不到莫丞一了,世界上从此就少了这么个人,不会有人再在他家楼下和他招手,不会有人再抱着他说我爱你,不会有人再在争吵之后给他戴上戒指。 不会有人像莫丞一这样爱他。 俞冬的眼泪抑制不住地掉下,他希望这一切只是一场荒谬可悲的梦境,梦醒后莫丞一躺在身边,熟睡的样子一定很美好。 而不是像死亡时,平静安宁得没有生气。 陈航把钥匙搁在茶几上,手上还有细碎的瓷片渣子,食指指缝划破了一点。 他现在心情和这个碎瓷一样。 愧疚,不安,惋惜。混杂在一起。 如果他知道莫丞一会自杀,他不会去对莫丞一说这些话而且是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 Discover公司被告上法庭那天,上了头条新闻,真相大白的那天,当所有人都知道莫丞一以及他们公司更多的艺人遭遇性侵和虐待的那一天,网络上充满了道歉和惋惜。 所有人都在为自己曾经的谩骂而不安,通过一条带话题的微博去洗刷自己,企图以此来掩盖自己的罪恶。 可这些道歉有什么用呢,就像陈航他对空气说过的对不起一样这些道歉,莫丞一再也听不到了。 不只是莫丞一,还有姜柯诚,几年前被网络暴力和艳照门给杀死的人,他没有得癌症,也就是所谓的不该死的人。 姜柯诚从楼上跳下去那一刻他有多绝望呢,莫丞一拿玻璃渣子割腕的时候又是什么心情。 陈航不复得知。 他把客厅地板打扫干净,接到了姜雪伊父亲的电话。但是因为还在给俞冬扫地,他就开了免提。 那个,俞冬在不在家啊?我打不通他的电话,可以的话帮我转告他,我刚才去他妈妈家的时候,发现他妈妈去世了。 陈航立刻把电话挂掉,等他手忙脚乱地收拾好客厅,转身发现,俞冬已经泣不成声地蹲在房门口哭了。 第43章 终章 2015年一月二十六日,俞冬吃了点早餐,开车去了墓地。 他先给母亲清理了墓地上的杂草,又摆了一点水果,烧了三炷香。 他望了眼墓碑上母亲的照片。 母亲死的时候,是笑着死去的。他去到母亲家里,发现母亲坐在轮椅上,腿上覆盖着毛绒绒的毯子,起了褶皱的手里紧紧抓着一张照片。 照片是他们的全家福,俞冬把全家福小心地从她手里取下来的时候,发现全家福下还有一个红色的证件。 上面写着领养证。 打开它,里面有俞冬被领养的年月日,还有当时的照片。母亲文化水平不算低,会写几个字,她在证件里夹了一张纸条,纸条上歪歪扭扭地写着:你的生身母亲去世的早,你不到一岁她就离开了。我不是你的生身母亲,但妈妈一样爱你,要记得幸福。 幸福的幸被错写成辛苦的辛。 随后他又去了莫丞一的墓地。 他站在那块墓碑前良久,墓碑上写着【1984.6.172010.1.24】。 他蹲下来,平视那一张限制在小相框里的莫丞一,那一张永远停留在二十五六岁的笑脸。 俞冬端详了好久,从包里掏出几束花,自言自语:你知道吗,姜雪伊她生孩子了,二胎,你瞧瞧你都离开多久了,她都生两个了当时我真的没有娶她,你个傻子,还说什么新婚快乐。 他把花拢成一束,小心地摆在他墓前,不经意间瞟到了指间的戒指。 戴了快五年了,都磨得不成样子了。这是哪家劣质店买的啊俞冬开玩笑地说,转了转那一环银圈,你看看你,戒指都送了,怎么也不记得来娶我呢,你让我等了这么久。 耳边的风声渐渐大了起来,他收敛好情绪,又抬起手摸了摸那张照片,好像在抚摸莫丞一的脸,俞冬笑一下:前几天,我太忙了,没来看你,等到我妈的忌日我才抽了时间过来。不过你俩的时间都差不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