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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事情的真相如何,王琪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但有一点他还是不明白,五竹和沈家已经无力回天了,沈英杰费劲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保住了性命,若只是为了报复他们,如今目的也达到了,那他为什么还不离开京城,反要冒险回宫呢?他是发现自己已经暴露了?还是在酝酿更大的阴谋? “我早就应该想明白,锦里的身家清白,不是你们培养的死士,对你们也就没有多少感情,最多就是半路投靠你们,为的也是高官厚禄。既然你们已经事败,他根本没必要冒着风险继续和征西候府作对。这其中若没藏着什么深仇大恨,根本不足以让人以命相搏。”王琪唏嘘道:“你们杨家和先皇的恩怨,我也听说过一些。你们父子已经尽力了,可惜天不遂人愿,事已至此,你这又是何必呢?” 这话成功激起了沈英杰心中的怒火,他瞪着王琪道:“我们杨家受了多少苦,你根本不了解。” “这倒是。”赞同的点了点头,王琪道:“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我虽然不清楚你们受了多少苦,但也能体会你们的委屈和不甘。当年的杨国涛辛辛苦苦为先皇出谋划策,却落到一个赶尽杀绝的下场。这事,本就是皇家做的不地道。五竹身为杨家的遗孤,又亲眼看着家人被杀,心中的恨意恐怕是难以言喻的。他苦心谋划几十年,为的就是颠覆大梁的江山,报杨家的血海深仇。你是他的儿子,从小耳濡目染,为先祖报仇,也是天经地义。” 虽然套话的成分居多,但说这话的时候,王琪还是忍不住为杨家抱屈。 似乎没想到王琪会说出这话,沈英杰冷哼了一声,没有做声。 “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也能理解你的所作所为。”王琪缓声道:“苦心经营多年,本以为胜利在望,没想到却功亏一篑。你想报复我们很正常。但即便报复了我们,这天下还是皇上的,你又能改变什么呢?你已经死了一次,是你父亲用他的命给你换了一条生路,你为什么不选择好好活着呢?依你的本事,只要出了京城,自然是天高海阔。可你为什么还要回来寻一条不归路?” 沈英杰识人无数,是真心还是假意,基本上一眼就能看的出来。他能感觉的到,王琪是真心希望他能隐姓埋名,远走高飞,然后安度余生。 “我没你这么佛性,放不下那么多。”回头看了看身后破败的宫苑,沈英杰幽幽地叹了口气,道:“你知道吗?我大姐就是死在这里的。她虽然只和我有一半血缘的关系,也一直提防我父亲,但她却是真心实意的对我好。可惜到最后,我还是利用了她。” 说完这话,仿佛也觉得自己很搞笑,沈英杰苦笑了一声,转头看着王琪道:“这些话我从没和外人说过,没想到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听我说这些的居然是你。” 知道沈英杰还有话,王琪不敢打断,只能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父亲告诉我,当年祖父很有才学,是我们那儿有名的才子。可惜屡试不第,年过三十还是一事无成,渐渐沦为了乡里乡亲的笑柄。为此,祖父一直赌一口气,发誓一定要金榜题名衣锦还乡,让那些看不起他的人彻底闭上嘴。”无奈的叹了口气,沈英杰接着道:“可惜呀……最后一次落榜之后,祖父万念俱灰,准备投河自尽。没想到却遇见了当时还是皇子的先皇……” 说到这里,沈英杰顿了顿,然后道:“尽管只是做了一个不能摆到台面上的幕僚,但祖父却十分知足。他一直说,先皇待他有知遇之恩,就算肝脑涂地,也要报答这份恩情。所以,无论是什么脏事难事,只要是先皇的命令,祖父都毫无怨言的去执行。他甚至为了那个狗皇帝做好了牺牲性命的准备。可等他熬到狗皇帝登基后,却得到一个兔死狗烹的下场。” 听完这些,王琪也重重地叹了口气,有感而发道:“早知如此,还不如早些去了,也省的到最后寒心。” “你说的不错,对祖父来说,没有什么比死在自己尽心尽力辅佐的主子手里更让他痛苦的了。”沈英杰沉声道:“我父亲逃出来以后,一直隐姓埋名,战战兢兢的过日子。起先他只以为是祖父犯了什么大罪,这才连累全家,没想过要报仇。父亲在东躲西藏中渐渐长大,后来遇见了我母亲,有了成家的打算。可他是被通缉的朝廷钦犯,实在不敢连累我母亲。正巧这时宁安伯沈荣昌上门提亲,父亲便忍痛放弃了这段感情。也是因为这件事,让我父亲幡然醒悟,觉得不应该继续这样下去,否则只能一辈子颠沛流离。所以,送我母亲出嫁之后,他便四处拜师学艺,学了一身本事,然后进京设法得到一些皇子大臣的重用,获得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 没想到令人闻风丧胆的五竹先生年轻时也有如此天真烂漫的一面,虽然知道结果,但王琪还是忍不住问:“那后来呢?” “后来你也知道,我父亲投在了当时很有名的五王爷门下。”沈英杰道:“然后便是同样的知遇之恩,同样的肝脑涂地,我父亲完美的重复了祖父的悲剧。不过他运气好些,及早看清这些皇家人的真实面目。因着父亲能力出众,很快成了五王爷身边最得力的幕僚。也正因为如此,父亲得以接触很多皇室秘辛,其中便有当年祖父被害的真相。” 说到这里,沈英杰哈哈一笑,仿佛觉得讽刺,“你知道吗?我全家之所以被满门抄斩,只是因为我祖父临死前悲愤交加之下的一句气话。就因为这一句话,之前的一切功劳和恩情便统统作废,还要被先皇做贼心虚般的厌弃忌惮这么多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