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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答道:“回沈公的话,在呢,谷公公在习武场教弟子们呢。” “好。”沈无疾正要迈脚去习武场,却又停下来,看了一圈众人,暗中将腰杆更加挺直了一些,整了整衣袖,习惯地去摸自个儿常年带着的冠帽上的穗子,手刚抬起来,却想到今日便装,只束了冠,没戴帽,便咳嗽一声,摸了摸鬓发,矜持中不掩那万分得意,道,“咱家去找他,是给他送喜帖。” 洛金玉:“……” 又没有人问你。 其他人极懂眼色,更懂沈无疾这爱炫耀显摆的毛病,听了这话,急忙又是一通说话,什么故作酸溜溜的“哎哟,这不是存心眼馋我们呢”,什么故作吃味的“嗳,是我们配不上吃这顿喜酒”之类。 沈无疾越听越高兴,下巴都快仰到了天上去,道:“嗐,瞧你们这酸得,咱家何时亏待过你们?只是咱家这亲事办得急,仓促间,府里安排不来这么多人,何况,也总不能叫东厂空了。这么着,咱家替何方舟松懈一回,今儿没公务的,都在厂里吃酒,现在就去醉仙楼定酒菜送来,都算咱家开的席。你们看想吃什么喝什么,尽管要,别给咱家省,咱家这一生也就这一场婚事儿,请得起。” 醉仙楼传言乃是佳王开设的产业,厨子皆是宫里出来的老御厨,不说是京城中最好的酒楼,但必定是最贵的,白米饭也就比外面的香一点儿,两碗就是一两银子了,遑论别的酒菜。寻常人没个腰缠万贯,轻易不敢踩那儿的台阶。就连外人看来嚣张跋扈的东厂锦衣卫都难吃上一顿,毕竟佳王与沈无疾向来交好,又究竟是受宠的王爷,不敢得罪,也不敢占便宜。 如今听沈无疾这么说,一众人自然喜不自胜,又是一番好话连篇,哄得沈无疾笑到脸都有些酸了,除了醉仙楼的酒菜,又说要回送每人丰厚喜礼,除此之外,还有红包之类,当场就拿来纸笔,写了字儿,叫人去沈府里凭条领钱,立刻给人发了。 洛金玉:“……” 他非惜财之人,倒不是在意沈无疾这散财童子似的阔绰行为,而是眼看着沈无疾这滴酒未沾,就已经像是醉得不清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 沈无疾这人实在难以揣测,有时城府极深,有时又像比孩童更要幼稚好哄。 待沈无疾终于想起谷玄黄,已是小半个时辰后的事儿了。众人眼见也“讹”得差不多了,主要是肚子里也没存更多贺喜的诗词好话了,这才终于“放行”。倒是沈无疾自己还有些意犹未尽,恨不能再听半个时辰,可惜这群草包肚子里没货,翻来覆去没新意了。 那就去找下一批人! 沈无疾引着洛金玉,终于朝习武场走去,寻下一批“猎物”。 一路走着,沈无疾被风一吹,清醒少许,忽然又担忧道:“金玉,你会不会觉得咱家花钱太过大手大脚?” 他倒知道洛金玉非爱财之人,可却怕洛金玉觉得自个儿是不会过日子的人。 洛金玉摇了摇头:“你高兴就好。” 沈无疾听了这话,却不高兴,嗔道:“你这话,难道是想着咱家的钱是咱家自个儿的?因此随咱家花?不拿咱们当一家人?不拿咱家的钱财当是你的家财?” “我只说了短短一句,你倒想了这么多。”洛金玉哭笑不得,“我并无你所说之意,你看我都没提过我欠你那八千多两银子了。你我既已要成夫妻,我并不会将钱财分得太过泾渭分明。” 洛金玉说这话是实话,他看许多事都坦然,免了不必要的计较。若换了寻常一些倒也是有骨气之人,或许会觉得沈无疾过于富有,自己过于贫穷,因此自感是占了大便宜而不安或拘谨,洛金玉却觉得这样反而落了俗,他自问并非是贪财才结亲,那就泰然自若,并不会刻意避讳。 沈无疾仍有些忐忑,追问道:“那你又那么说?你向来节俭,不该觉得咱家太挥霍了吗?还是没拿咱家当自家人,所以不好劝?” “你想得也太多了,太敏感了。”洛金玉失笑道,“一来,我也并说不上是节俭之人,只是不太在意些身外之物的享受,以前又贫寒,养成了许多习惯与观念,难改罢了。二来,我节俭与否,是我个人习性,哪能因你与我成了亲,我就得要求你与我处处一样呢。你又不是去做些坏事,只是请朋友们吃喜酒回喜礼,虽所耗钱银在我看来是有些多,可你们又非寻常百姓人家,想来花这些是正常事。因此我说,你高兴就好。” 沈无疾见他这样坦然,心中大喜,正要说话,却接着又听见他说,“不过,我委实有一个疑问,也有一个建议。” 沈无疾忙问:“你说,什么?” 洛金玉神色认真了些,问:“你虽位高权重,可朝中大小官员俸禄却有明文规定,我问你,你的诸多钱财,除了正经俸禄与皇上赏赐外,可曾收受贿赂?” 沈无疾:“……” 洛金玉见他一时不答,眉头微微蹙起:“你回话。” 沈无疾嗓子有些痒,不自在地咳嗽两声,讪讪道:“咱家若说没收过,你也不会信……” 洛金玉见状,心中已有定论,不由恼道:“你——” “今儿别说这事,好不好?”沈无疾急忙阻止他,低声哄道,“今儿大喜日子呢,说这个做什么?怎么就说到这个了?改日再说,改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