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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金玉又想了一炷香的时间,越想越头疼。 他犯下如此大错,哪能真当没发生过?如此掩耳盗铃之举,他究竟还是做不出。 可事儿又如此尴尬……若沈无疾是女子,他绝对二话不说,无论如何,也将亲提了。可……可沈无疾……是男的。 世间只有阴阳调和之理,哪容得了断袖龙阳? 想到此处,洛金玉一怔,忽然叹息。世间自然有断袖龙阳,否则哪来龙阳泣鱼、哀帝断袖? 可虽如此,这也…… 本朝只有男女成亲结契的,官媒哪儿会许男男成亲?婚约若得不了官媒盖章,如何做真? 洛金玉瞬间为自己寻得了一条生路,可他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忽又迟疑起来,暗道:本朝真不许男男成亲吗?我又没问过,怎能妄下断论?先生说凡事求实,不可空口白说。 洛金玉:“……” 他不由得在夜色中叹息出声:“唉……” 这一叹息,他忽地又想到,母亲过世,孝期不得成亲……可偏偏恰好三年了! 等等!我在做什么?我居然在百般寻理由逃避婚约……不,不是婚约……虽不是婚约,却也……总之,我此举又岂是男儿该为? …… 唉…… 两人皆是一夜不得好眠,一个将自己灌得烂醉如泥,另一个辗转反侧,左思右想,数着外头的敲更声到天明。 天刚蒙蒙亮,洛金玉便起身了,比平日里起得更早。他洗漱完毕,打开衣柜,满目皆是衣裳,都是沈无疾让人送来的。只不过沈无疾精挑细选,对裁缝们颇多要求挑剔,精心为洛金玉所缝制了许多套虽都是素色、却各有不同的衣裳,在洛金玉眼中,却都是素色衣裳,最多有的白一些,有的偏灰些,绝不能指望他会细品暗绣与明绣、一只鹤与两只鹤、花纹在衣襟和在袖口有什么不同之处。 洛金玉随手取了最靠外的一套衣裳,穿上后,犹豫一下,还是没拿沈无疾令人送来的那些发冠,依旧只以布条束发。整顿完衣容,洛金玉出了门,朝沈府大门而去。 何方舟还在那,见着洛金玉,不由得一愣,迎上前道:“洛公子真早。” “公公也早。”洛金玉客气道。 “咱家睡得不多,老毛病。”何方舟笑着道,“洛公子这是要?” 洛金玉问:“我可否出府?” 何方舟道:“倒也没说不能,只是最好不要,毕竟事儿多之时,又怕宫里忽然来旨意宣,毕竟翻案一事……” 洛金玉道:“我很快回来,若要升堂审案,应该不会太早。” 何方舟好奇道:“你是有什么事吗?” 洛金玉道:“我想去买几本书,我知道有一个书局,掌柜的开门很早。” 何方舟笑道:“这有什么,我还以为是你须得亲自去的事儿呢。你何必跑这一趟,叫人替你买来。你要买什么书?” 洛金玉迟疑了一下,仍是清晰回答:“《婚律》。” 何方舟:“……” 何方舟:? 洛金玉继续道:“我往常不曾关注此类书籍,不知是否还有一些讲解婚俗实例的?若是本朝的最好不过,可否也请一并多带几本?” 何方舟的脸上仍挂着再温柔和煦的笑容不过,沉默片刻,和气道:“咱家刚刚没听清,洛公子是要……” “《婚律》。”洛公子的脸有些微微红润之色,目光却仍澄澈坦然,道,“还有其他关于本朝婚俗的书籍。” 何方舟满心里都是疑问,满脑袋都是雾水,沉默地看了洛金玉一会儿,最终道:“好,咱家这就叫人去买。” “多谢,有劳。”洛金玉取出怀中钱袋,从中拿出几颗碎银,递向何方舟,“若有不足,请先记账,我回来再补。” 其实他这话实乃客套话,这些碎银买几本书还是绰绰有余。而这些银子,乃是洛金玉向沈无疾借的。他从狱中出来,身无分文,便请沈无疾做了他的债主。借据还是沈无疾满脸菜色、被他盯着写下的,然后他在上盖上指印。 借据也就罢了,若是洛金玉亲手所写,沈无疾好歹还能将这张借据裱起来挂在墙上观赏,然而洛金玉手伤未愈,借据是沈无疾写的,因此沈无疾事后就嫌弃地弃去自己写的那些字儿,唯独将洛金玉的红指印送去裱好,与“廉”字小轴藏于一处。 这些事,洛金玉就是不知道的了。 何方舟心情有些复杂,保持着微笑接过碎银,点了点头。 洛金玉又朝他道了声谢,便转身回去中院了。 回去时,赶巧沈无疾开房门。 沈无疾也是看时候还早,想着赶紧趁人不注意,去沐浴一番,省得被人(尤其是洛金玉)看出自个儿这狼狈样。 却不料,洛金玉竟比他更早,都已去大门口兜了一个来回。 沈无疾房门一开,里头冲天的酒气立刻扑了出来,混入清晨本干净清新无比的空气里,立刻就叫洛金玉闻见了。 他讶异地看着沈无疾。 沈无疾:“……” 沈无疾砰的一声将门关上了,靠在门板上,沉痛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死了!咱家死了! 你平日里不是准点儿起吗,今儿还这么早,又没什么事,你起来做什么?! 洛金玉却已看到了沈无疾那两眼通红、形容憔悴且狼藉的模样,又闻到了浓郁的酒臭味,心中一动,踟蹰一番,走过去,轻轻地敲了敲门,道:“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