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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他低声道:“公公。” 洛金玉的声音令沈无疾的嘴唇停在距离他脸颊一纸之隔的地方。 “我仍在孝期。”洛金玉垂眸道。 沈无疾一怔,半晌,有些慌乱地松开手,站起身,往后退了一步,装模作样地整顿衣袖:“哦。” 他离远了,洛金玉便也镇定下来,脸上的红色渐渐消散,道:“抱歉。” 沈无疾拽自己衣襟的手一顿,不自在地说:“是咱家冒昧了。” 两人一时都不知说什么好,各自讪讪地待在那,面面相觑。 过了会儿,两人又同时开口—— “你——” “咱——” 两人同时住口,洛金玉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沈无疾默默地吁出一道长气,道:“咱家还有些要事,失陪了,你有事就叫西风。”又问,“你想说什么?” 洛金玉道:“公公请忙,无需为了在下耽误事务。” “倒也没什么事务,谈何耽误……”沈无疾讪讪道,“你若有事找咱家,尽管叫西风来叫便是。” 洛金玉不便应这话,便佯作未闻。 沈无疾见他不说话了,更觉不自在,嗫嚅两句,便打算落荒而逃。 可当沈无疾逃到屋门口的时候,又忽地听到身后的人叫他:“公公。” 沈无疾忙停住脚步,回头道:“何事?” 洛金玉心中愧疚,却仍是提醒道:“彭祖小印……” “西风那厮,还未把这找出来给你?”沈无疾忙道,“我等会儿就骂他去,一天天的不知在偷些什么懒!” “请公公勿怪西风公公。”洛金玉忙道,“想是在下忽发急症,西风公公才一时未能顾得上。” “嗯。”沈无疾道,“我让他就去给你拿。” “多谢公公。” 沈无疾点点头,转过身去,刚把一只脚迈过门槛,又收了回来,在那踟蹰片刻,回首来看,与洛金玉注视着他背影的目光相遇,两人皆是一愣。 愣了一小会儿,沈无疾低声问:“待你过了孝期……” 洛金玉:“……” 沈无疾觉着这样显得咄咄逼人,甚是不好,便换了种问法儿:“若你如今不是孝期,刚刚……” 洛金玉:“……” 这样问,也甚是不妥。 罢了,不问了。 沈无疾清清嗓子,道:“无事,你多歇息,咱家去处理公务。” “公公。” 沈无疾有些紧张地等着洛金玉开口。 洛金玉犹豫片刻,道,“公公慢走。” 沈无疾:“……” 沈无疾,“嗯。” 东厂。 “不知沈公公今日前来巡查,有失远迎,且莫怪罪!”东厂厂公听闻禀报,急忙便出来迎沈无疾。 按理说,历朝历代的东厂厂公都是权倾朝野的大权宦,前朝便是曹国忠,可本朝略有特殊,沈无疾将东厂交给了其他的大监,自己只作督察之职,而这位大监心知肚明自个儿的身份,并不敢混拎不清,对待沈无疾毕恭毕敬。 “何公公少说这些虚的。”沈无疾瞥一眼他,道,“咱家今日来,是为了巡查,还是旁的什么,你不知道?” 能得沈无疾的信任倚重,成为东厂厂公,何方舟自然不是个蠢人,他陪着笑了笑,低声道:“那小子是昨儿夜里方才逮着的……” “可还好是昨儿夜里才逮着的,咱家还赶上个热乎,若是前儿夜里逮着的,咱家今日来,可就赶不上了。”沈无疾微微勾起唇角,说得轻描淡写,似是和颜悦色,却令何方舟冷汗丛生,急忙道:“我——” 沈无疾打断了他的话:“你是曹国忠的义子,得过他的照拂,对他唯一的血脉亲侄子有所不忍,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你何方舟为人厚道,自小如此,远近闻名。若非如此,咱家也不会让你坐这个位置。”沈无疾略停了一下,斜眼瞥着身后半步的何方舟,“旁的大义,咱家说不来,也没必要与你说那些冠冕堂皇的大话,可你得知道,曹国忠他断过多少人家的血脉,怎么的,别人活该断子绝孙,他自个儿就配留下血脉?” “自然不是。”何方舟的声音有些颤抖,道,“只是……” 他最终也没说下去,只是叹了声气,引着沈无疾去内堂,让人提那曹国忠的亲侄子上来。 不多久,曹国忠的侄子便被提了上来。 彼时,沈无疾正坐在主位太师椅上喝茶,先听到那人含着泪悲怆地叫道:“无疾哥哥!” 沈无疾只作没有听到,继续喝了口茶,才慢条斯理地放下茶盏,微笑着看向被人扣在地上的少年,柔声道:“哎哟,耀宗少爷金枝玉叶,怎穿得这粗布囚服,脸上还这么污脏呢。” 何方舟陪坐在一旁,闻言更是不忍,默默地叹了声气,悄然别过眼去不看。 那曹耀宗却趴在地上大哭起来,边哭边道:“他们欺负我,无疾哥哥,他们欺负我!” 何方舟:“……” 唉。 何方舟并非不明事理之人,他也知曹国忠乃是大奸大恶之徒,也知曹国忠毁过多少人家血脉,而他仍对这曹国忠的亲侄子心存怜悯,不过是因为……这孩子是个傻的。 些许是曹国忠作孽太多,他父母兄长皆是早亡,家中唯独留下这么一个侄子,却还是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