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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我一再地试图说服自己,舞会发生的种种,其实并未特别,那是「月晕效应」在搞鬼而已。然而,事实是,结束舞会的我,回到宿舍、回到平常生活中,在不经意间,还是不断地回想着舞会所发生的事,心中一直有个悬念。 那种感觉以前并没有,但却真真实实地存在着。隔天,这个感觉并未有停歇,并且偶而就跳出来骚扰一下,终究使得脑海中,全都是昨晚挥不去的一幕幕。 上午,我走向宿舍旁边的运动场,这座标准的跑道,最外一圈有着四百公尺的长距离,大一时,每每被体育老师拿来做体能测试,得跑个四圈来完成一千六百公尺,时限当然是被设定的,得在九分鐘内跑完。 再次踏上这个跑道,虽然已经没有九分鐘的限制,但是限制的是我的脑海里,那个挥之不去的悬念,它限制住了潜意识,使得注意力无法用在想要做的事情上。 或许利用运动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是个好办法,昨天的事毕竟就算是过去了,不要再想就好了。沿着运动场内的跑道,我先做个一圈的缓步热身跑步,接着再来加快速度衝刺一圈,把所有的注意力投注在氧气交换的这简单的物理化学反应上。 衝刺后,在精疲力尽下,调整呼吸回到缓步慢跑上,这第三圈就拿来恢復正常的呼吸吐息。 第三圈的慢跑后,还是没法调息回来,于是沿着校园内的道路慢慢地走着,想要用更慢的散步速度将跑步的喘息给调回来。走着走着,不远处,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正在前头慢慢地骑着脚踏车,那是阿祥。 我走向前,呼喊他的名字,阿祥似乎若有所思,处于神游的状况,也没有回应我的呼叫,于是我小跑步向前,直到拍拍他的后背之后,他才有些反应。 『阿祥,怎么了?看你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刚刚叫你没有听到吗?』 「喔,是云阿。」 (同学们都习惯以台语发音的「云阿」来叫我的名字,他们说如果叫我「阿云」,可能路上一堆女生,会回过头来,喊「有!」) 「没啦,我在思考人生而已!」,阿祥悠悠然地说道,神情好像还留在外太空似的。 在阿祥的旁边,我小跑步地跟上,并且说道: 『思考人生?』 『像你这样子骑车不专心,等下不出事才怪,我看「重新人生」还比较快达成目标。』 阿祥望着前方,像是自言自语地说着: 「不会的,佛说,前生五百次的凝眸,换得今生一次的擦肩。」 「我现在正在累积各种可能的凝眸。」 他连看都懒得看我一眼,脚还在慢慢地踩着脚踏车。 听着阿祥说的话越来越诡异,我有点担心他的心理状况,于是把他拦了下来,问道: 『怎么了,阿祥,你不要想不开啊!』 阿祥总算回过神来,转头跟我说道: 「想不开?你是说谁想不开?」 『谁叫你说什么,前世今生的,听起来就怪里怪气的。』 「没有啦,就刚刚又结束一……个营队。」阿祥有点悵然所失地说着。 『什么!就一个营队,我还以为是「一段恋情」呢?』 「你知道吗,之前在营队里,我每天被数百人的眼神关注,现在营队结束后,退场下来之后,没有人看着我,也没有人听我讲话。这种极大的反差,真的很难适应,每次都需要调适一下,才能准备好接下一个营队。」 『这样在街上失神地间晃,就叫做「调适」?』 「也对也不对吧!」 「路上的人,多半不认识我,只会有,我看着他们,大多数的人是不理我的,但这至少不会让我感到寂寞。」 『所以,你很想一直沉醉在那种营队的热闹中?』 「主观的想法是这样说没错,但客观上来看,那是不可能的,毕竟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再怎么精采灿烂的烟火,在烟雾消散之后,还终得归于平静。」阿祥接着说道, 「我当然也知道,营队工作,那其实就只是份工作而已,而我刚好在营队中,扮演领导的角色,因此说的话、做的事,会有人会听,然而久了、习惯了,却变成生活中的一部分。」 「但是你知道吗!习惯跟眾人相处的我,其实并不知道怎么跟自己相处。」 『喔,看来你的问题不小喔!』 「有句话说「千帆过尽」,你听过吗?」 『大概了解,是说看过大山大海了,就对眼前的事物,就不再有兴趣了,对吧?』 「嗯,你的解释很残忍,但很一针见血,我在人前扮演的角色几乎被定型了。」 「要嘛,就是大哥哥、或者是服务员之类的。说的话、做的事,都必须做人家的模范。」 『这我大概可以理解,那是因为你要站在眾人前的原因啊!』 「没错,在刚结束的营队里,我负责的是驻站的工作,说穿了每日的工作就是送往迎来。」 『怎么被你说成,好像是在做服务业之类的。』 「差不多啦!我们在前一天,把互相不认识、刚来参加营队的学员,尽快让他们融入活动中,但是就在隔天中午,又得要依依不捨的送他们离开。自己都还没来得及调适下午心情,又有下一梯新的学员要来报到,你可以想像那种感觉吗?」 『我是没经验过啦,那是心理素质要够强,才受的了,对吧?』 「所以啊,我就有同伴,就因为受不了,还没来得及接下一梯的人,就跟着上一梯的学员一起走了。」 『唉,这也是人之常情,不是嘛!』 「云阿!我奉劝你好好珍惜你身边所有的,有好的机会就紧紧抓住,不要落得到时候,跟我一样的下场,得在街道中间晃,寻找这些熟悉又是陌生的身影。」 「而或者,得在今生努力的累积五百次的凝眸,准备用来换来生一次的擦肩!」 紧紧抓住? 我想到,刚刚不是才试着想忘记一件事情吗? 这个提醒,如雷棒喝,让我站在原地不动,两眼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阿祥的单车又缓缓地向前、看来漫无目的地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