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世者
[梁哲瀚] 学校到社会之间有个鸿沟,经歷后才明白,刚撞入职场时,心里是不踏实可是怀抱希望的,总想要做点什么。 后来发现一事无成。 那时,我二十五岁,在名为「职场」的炼狱刚开始翻滚三年。 「我回来了。」进了旧公寓家门后,我对着鞋柜说。 没人在意我是否回来,我知道。 父母永远都在吵架,每天每天,越吵越兇,越兇越要吵,从客厅到厨房,厨房到各自的房间,到父亲般离这间公寓,还是能吵。 已经搬出去的父亲,偶尔会回旧公寓,而母亲也总能逮到机会,对回家拿点衣物的父亲咆啸,为了一些琐事,像是保险、股票、土地、奶奶的遗產金…… 「对啦!什么都你们家的,我拿过什么?这烂公寓我头期款也是我付的,月缴贷款也都是我在缴,你做过什么?蛤?你妈保险金我连看都没看过,你好意思在亲戚面前到处说我间话?说我想霸佔遗產?」母亲目眥尽裂,两手在空中像乐队指挥地狂暴挥舞。 「说够了没?谁说你间话?谁敢说你间话?你这模样跟神经病一样!还有你搞清楚,当时就讲清楚了,你缴房贷,其他生活开销全部都我来,我付的可没有比你少!你最好搞清楚这点!」父亲反击,「更别说当初生意失败……」 我用最快、最淡定的方式,越过客厅,走入房间,关上房门,锁上,试图想切断与这个家的所有联系,可惜隔音不够好,耳朵不能像眼睛一样说闔就闔,他们吵架的字字句句还是能塞进我耳中。 在我戴上耳机的最后,听见母亲吼着。 「你就跟你那废物儿子一样,一把年纪了还在家啃老……」 天知道我有多想逃离这个家。 电脑萤幕忍不住点开社群软体。我的心情是已瘫的尸体,深深在谷底,连痛都毫无感觉。指尖是大脑的叛徒,它悄悄地点滑着,过去与女友的对话纪录。 过去十年的对话纪录。 从甜蜜,到冷淡,到已读不回,到不读不回。 最后讯息都只剩下我的自言自语。 「嘿!雅英,我升官了喔,是不是该为我庆祝一下?」 「我说雅英,你也失联太久了吧?最近还好吗?」 「雅英,前阵子在路上看见你,你看起来气色很不错呢!」 「雅英可以……回我一下吗?」 我的文字留言,像是扔入没有底的垃圾桶中,不读不回,是雅英最后的回应。 即便我已经卑微到尘埃里,也唤不回她曾经的热情。 就算戴着耳机,彷彿也还能听见,房间外吵着火热的父母亲,我又将音量在开大声一格。 毫无意义的人生,到底尽头在哪里? 音乐咚咚作响,撼动耳膜,我闭上眼,背脊向后一摊,关上世界的灯。 「喂,梁哲瀚,我们以后如果结婚,你想住在哪?」 「住在离工作地的地方吧?我不想上下班挤交通车。」 「喔?你不会想住家里?」 「当然要搬出去住,我爸妈感情不太好,每天吵架我都快发疯了,难不成你要找你一起来『旁听』吗?」我翻了个无奈的白眼。 当时的我仅仅二十二岁,大学毕业生。 「你意思是?搬出去住吗?」身旁的温雅英扬起双眸看我。 「结婚不就是应该要『搬出去住』吗?」我挑着眉反问。 「『搬出去住』在我们买一个房子?」 「温小姐,你今天问的问题怎么都这么好笑!当然是买的嘍!」 那时,未出出社会的我,信心满满。 「哈,好,买一个家,就住我们俩,听起来好甜蜜喔!」温雅英双手抱起我的胳膊,左右摇摆着。 「当然啦,可以的,我女友这么可爱,赚钱再困难,也不算什么,嘿!」我笑着微低头头对她说。 「说的好像我都不会帮忙一样。」温雅英一瞪,「老娘也不是乖乖在家等你养的好吗?是我们一起努力,一起赚钱生活!」 「是女友大人,一起一起。」我笑着说。 我们从大学开始交往,在差不多的时间一起毕业出社会,也在差不多时间一起找到了工作,那时的我们还有着美好的幻想。 对未来充满了憧憬。 然而我们就像游戏中,初出茅庐的小剑士,走出校园后,被名为「生活」的怪兽,以悬殊的等级差距,压着打入了深渊。 开始工作的前五年,是疯狂碰壁期,我跟雅英各自分奋斗着,这头工作几年,又跳槽到另一头,另一头做不满意,又再跳槽到其他地方。 「我们要不要先结婚算了?」有天雅英问,她搅拌着眼前的咖啡,若有所思的说。 「结婚……」即便有点错愕,我还是把这错愕先放一边,因为我脑海中还反覆搅和着工作上的杂事。 刚应徵上的公司,栗子头老闆成天想要提专案-各种无聊却能赚钱的专案-而我却只想参与专利的研发,或投稿一些有趣的实验计画。 每天每天,我都在为「可以怎么改良」而绞尽脑汁,但老闆指派的无味工作也必须要完成。我叹了口气。 想完成事情很多,当时却忽略了女友想要的。 「恩?你不想吗?」温雅英紧逼式地又问一次。 「想是会想啦……可是,我们结婚后要住哪?」 「就先找间便宜的公寓,住一起怎么样?」 「痾……这样好吗……」 「我也……不知道……」 「再让我想想吧,如果可以再存多一点钱,或许可以买间房子,到时也不需要用租的。」但我压根没往结婚的方向思考。 突然,温雅英笑了。 用一种带着嘲讽的方式,从鼻孔喷出短促的气息,像是无可奈何只能放弃般,她低下了头,淡然的视线落在咖啡杯上。 「怎么了吗?」我当时不明白。 「你知道……现在房价大概是多少吗?」 「不知道。」 「那买一间房子需要存多少钱,要不吃不喝多久,才能还的完你知道吗?」 「这个嘛……」我有点困窘,只能乾笑看着她。 「『如果可以多存一点钱,或许可以买一间房子。』这句话,大概也只有你可以说的这么简单乾脆。」 我被温雅英带笑容的言语攻击下,有些无地自容。 「或许我是该好好研究一下。」我尷尬吐出这句话。 接着是一段漫长的沉默。 「在想什么呢?」我问。 「没什么,只是觉得……」温雅英微笑说,「你果然是梁哲瀚。」 「什么结论?」我哈哈大笑。 「梁哲瀚,你不管世界怎么变、不管遇到什么样的事情、不管有没有出社会,在你眼中,永远只有那些你喜欢的事情,追求的也都是你感兴趣的,没兴趣、不喜欢的,你就都不去管了。」 「恩?这样不好吗?」 「不,我觉得这样很好啊,你就是你,我当初就是喜欢这样的梁哲瀚喔,充满梦想和抱负的梁哲瀚。」温雅英给了一个肯定的表情。 「哈哈,放心啦!等我的研究专案做出一番成绩,公司肯定会嘉奖我,然后给我加薪升官,到时候就有钱买房子了。」 「恩……」雅英继续搅拌着咖啡。 那天咖啡厅约会后,对于「居住」没了方向、对于「结婚」也没了承诺、对于未来更没视野,就像深在一片雾茫茫的深山中。 只是天真的我,深陷在迷雾之中却一点警觉也没有。 而后来的日子里,我常想起那天的约会,如果当下立刻答应她要求,不管那些无味的目标理想,全心对抗那比山高的房价,我跟温雅英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些。 又过了几个月,雅英辗转进入一间大公司,大公司待遇不错,有段时间出门约会变成她在请客。 「温雅英,你真的发达了耶?现在吃饭都这样大手大脚的。」我笑着说,然后把一块价钱不斐的烧肉塞入嘴中。 「哈,是不是?我已经不是当年的『吴下阿英』了!快吃快吃。」她手忙脚乱的烤着生肉。 「我也去应徵你那间公司好了,如果薪水这么不错……」我最里含着烧肉。 「别,你不会喜欢这间公司的。」温雅英直视我,面色认真。 「为何?」 「在大公司,就是一堆杂事,多到你不知身在何处,多到不知为何奋斗,不是你会喜欢的。」她叹气手边通做没停。 「喔?」 「你这人我最了解了!」她得意的笑,「你还是去追求研究吧,做科学研究是你喜欢做的,如果你进大公司变成平凡的上班族,变成可怜的社畜,我可是会讨厌你的。」 「温小姐,你了解的太多了。」我笑笑勾住她的颈部。 「阿呀!我在烤肉呢!」 「所以等我也发达前,是要先靠你养吗?」 「好,我养你!」 「谢谢女友大人。」 温雅英语气一转,抱怨口气说:「还有在大公司,还有另一个坏处。」 「恩?坏处?」 「恩,坏处,就是多了些苍蝇。」 我随即会意,她指的是追求者。 「不过,你放心,我都拒绝他们了。」雅英微笑,再夹了片肉给我。 第一次,我遇到这种问题,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应答,就是微微点点头。 我相信她。 自认是多年感情的我,当下以为这条密不可分的缘分,是怎样都不可能被斩断的,我跟温雅英会一路走向永远。 太有自信了。 尔后的日子,我继续努力做我的研究,相信兴趣和工作可以结合,努力能更让心灵充实,并且获得更高的薪水报酬,然后风风光光,名正言顺的和温雅英结婚。 但这份天真没有等到结果。 又过了一阵子,我们过着各自忙碌的日子。 「雅英,明天假日要去逛逛吗?这个礼拜真的忙翻了,想出去走走。」我用社群软体对问她。 过了大半天,她回我说:「抱歉,明天同事有聚会,我得出席一下,你先找事情做吧。」 「喔,好,没事你去吧。」 「恩恩。」 她拒绝我的隔日晚上,我游荡在我俩常散步的公园,然后意外地,发现了刚与同事吃完饭,从餐厅出来的雅英。 迈开步伐,上前要喊住她时,我发现雅英身边一位西装笔挺的男同事,他们有说有笑的,接着男同事领着雅英到一台轿车前停下,并为雅英开了车门,那是一台黑亮的外国进口车,雅英拉起粉色洋装裙摆,身子一缩,坐了进去。 驾驶座的车门关上,黑亮进口车驶出停车格,消失在红绿灯下的车阵中。 差十步之遥,我呆呆地望着雅英消失的方向,许久没有反应,或许大脑是还在处理刚刚看到的记录档,或许是没有经验,不知道拿什么样的情绪出来。 总之,那天晚上,我一直到回家后,情绪才开始有所变化。 「嗨,今天聚会如何?」我用若无其事的语气问,藉由手机文字。 雅英在将近凌晨的时刻才回应。 「还不错啊,同事都人满好的。」 「喔?」 「改天再跟你说,我好累喔,想先睡了。」 「恩,改天再说吧。」 而雅英也没有如期的「改天再说」,像是从未说过这句话般。 后来,我想藉由平常的聊天多认识一点她身边的同事,可惜失败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忘了,跟雅英的电话聊天,总是两三句后陷入沉默,然后便掛上电话,我们的手机文字交流也变少,她回话速度也越来越慢,从几小时到几天。 终于有天,饱受等待的我,先开口问了。 「我们……还好吗?」 话出口时,我期待会得到一些笑声。 「……」雅英却是沉默。 「总觉得你最近好像……不太一样……」我畏畏缩缩,不敢戳破面对。 「哲瀚……」雅英深吸口气,然后断断续续,又有礼貌地说:「不好意思,我好像,喜欢上别人了……」 她说出口那一秒,如五雷轰顶般的脑麻,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像过一世纪之久,接着,我听见自己微微地发出了一个音。 「恩。」 不知道是谁先掛上电话的,我把手机扔到床边,然后脸扑上枕头,把自己的完完整整地埋了进去。 跟雅英分手那年,身边的朋友各各开始陆续走入婚姻,而我却失恋了。 从最后一通电话后,我们很有「默契」地,没有联络了好长一段时间,她没找我,而我也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找她。 我只知道,刚开始的好几周,每日下班后,必须用酒精麻痺自己,并且隔天还得拖着沉重到快裂开的头颅去上班。 在公司里,我盯着自己的研究专案发呆。 这次研究是过去以来,自己认为最有机会获的公司认可,且能为公司出去拿份专利的研究成果,可以获得晋升机会,也可以实现自我。 那是我一直以来渴望追求的「充实感」。 然而现在看起来都无所谓了。 我茫然看着电脑萤幕,放空了整个上午,研究报告被我反覆翻阅,却没有半点改变,我脑袋没看进半字半句。 「梁哲瀚,明天要送件报告你到底是改好没?」老闆声音在身后响起,吓了我一跳。 我稍稍捡回失去的魂魄,吱吱呜呜地说:「痾……再……再等我一下。」 「快点好吗?拖拖拉拉的,全公司就你工作最慢。」 「是。」 「真的是受不了,喜欢做跟别人不一样的专案,又爱拖,我看你做到四十岁职等也升不到一级,你看其他比你晚入公司的学弟,他们都快超越你了,加油点好吗?」 「是。」 栗子头胖老闆碎念一阵后,整个办公室大家都绷起神经,更认真工作起来,直到老闆离开。 接着整个下午工作时间,我都处在努力改报告,与跟失恋痛苦来回拉扯着。 为什么不被喜欢了? 我在老闆规定下班时间的最后一秒鐘,上交了明天要的报告,然后换来老闆一个怒视。 而心里早已将报告摆到一边,问题始终只有--为什么雅英不喜欢我了? 又度过了几个失眠,用酒精入睡的夜晚,我把不被喜欢的问题,归咎到薪水上,即便那可能一点关係也没有。 「大公司又怎样?不过就是钱多一些……」我喃喃自语着。 这话被邻座的杨威学长听见。 学长的办公椅滑了过来,拍拍我的背。 「干嘛?最近都阴阳怪气的,失恋喔?」居然一语被戳破。 「也……没有啦。」我极力装做若无其事,「就最近很想搬出去住,在找房子,可都没看到适合的。」 「买房子问我就对了!」学长的眼睛发出自信光芒。 接着那天上班时间,他偷偷地传来各种房地买卖资讯,还有自己的好一翻见解。 「跟你说,人总是要有个地方住,更何况你还想结婚的话,就更应该找个房子,这样你的女友也会更安心些。」 学长以为我跟雅英完好如初,但他的一席话激励了我,让我想起过去刚毕业不久,跟雅英计画好的美好未来。 我会努力赚钱,然后买一间大大的房子,里面就住我们俩,怎么样?这是我曾经说过的。 可是我过了多年,却没有半点进展。 突然发现,自己怎么如此愚蠢,都年过三十了,还在追求遥不可及的科学研究梦想,以为能够在小公司闯出一片天。 如果当初能够在更务实一点,如果有钱买房子,如果能够早点跟雅英结婚,如果…… 在我千头万绪、百般懊悔时,杨威学长拍了一下我的背。 「整天愁眉苦脸的是怎样,走!今天下班咱们先去喝一杯。」 「学长……我还得留下来加班。」 「啊呀!你加什么班,你做的那些研究老闆都懒得看,走走走。」 「可是……」 「别可是了,你这臭宅工程师,隔壁部门的业务小姐一个都不认识吧?学长带你去认识几个,说不定遇到『业务部之花』还可以偷牵一下她的手。」 「……」 「你不知道?」 我没心情理会学长。从大学毕开始,我除了温雅英,没有跟其他异性聊过天了,更别说认识。 「你整天只知道躲起来做研究的臭宅男。」杨威笑着说:「边走边说,等等介绍给你看,说不定你认识完,回去你就甩了你女朋友。」 没有拒绝的权利,我跟着学长,还有他号召的一群同事,一同踏入了五光十色的大北市夜生活。 「那个是莉莉,那个是佳佳……」杨威学长靠近我耳边,一一为我介绍。 在酒酣耳热的下班聚会,十多个人围着条长桌而坐,男女们参杂,互相抱怨或朝笑上班的各种杂事。 我不太会社交,就只是默默的坐着,喝着烈酒,看着他们的嘴唇一张一合畅谈着。 而脑中思绪,依然被温雅英佔满,想着她讯息不独不回,现在不知道在干嘛,心情是盪在谷底。 「呀,不过你今天运气差了些,『业务部之花』今天没来。」杨威学长视线扫是一周。 我把玻璃杯中半满的威士忌一饮而尽。 「梁哲瀚,我带你来认识业务部女生的,为何你可以搞得像是失恋来买醉……」杨威学长皱眉说。 「学长,我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了。」顶起昏昏胀胀的脑袋,摇摇晃晃站起起,不管周遭同事的异样眼光,我抽出皮夹里两张钞票塞给学长,人就逃出居酒屋。 我讨厌一群人聚在一起,笑得很开心的聚会。 那只会让我感到更空虚。 步出居酒屋,冷冽的东风扑面而来,我颈子缩进外套,试图控制好双腿并寻找回家之路,路过暗街道时,街道旁小山样的垃圾袋散发出阵阵令人作呕的刺鼻臭味,肠胃与食道在抗议,我压制不住汹涌的烈酒在腹部翻绞,温热的液体像是沸腾般一涌而上,就像猫咪舔入过多自己身上的猫毛一般,我停在路边扶着墙壁的同时,腹部到喉咙之间,如波浪似地开始蠕动。 「梁哲瀚,你干嘛喝这么多?」 温雅英的声音彷彿在耳边。 身体排出过多的酒精后,我的身体靠着墙壁慢慢滑落,最后索性直接在垃圾堆旁边坐下。 怎么连回家的力气都没有了,胸口空空的感觉,视线中的所有物体都在旋转,可是我却还清楚记得温雅英的笑容。 「喝—」我发出无力长音低吼着。 我想原地坐着,能做多久就坐多久,或者直接变成化石我也愿意。 但警察不愿意。 不到十分鐘,两名警察出现在我的眼皮缝隙中。 「先生?你有听到我说话吗?你住哪里?」 「……」我有听见,但我低着头没力气回答。 「受不了,带回警局吗?」另一位警察问。 「只能带回去啊?在我们的辖区捡到的,明天被所长问怎么办?」 「真是麻烦,我去开车。」 眼皮狭缝间,我隐约看见两为警察的中间,出现了第三人的小腿。 「不好意思,警察大哥,这是我朋友啦,我来带他回去的。」 是温雅英的声音。 酒精的后劲,这时才真正的发挥作用,我的意识被拉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我想张开嘴跟雅英道歉,为没有完成的承诺道歉,但「酒精巴士」将我载到梦境最里面,摇摇晃晃地,载我回到了能够重新跟十年前的温雅英相见的梦境最里面。 我被清晨的麻雀吵醒,猛然抬起头、睁开双眼,发觉躺在自己房间。 「雅英!」我从床上弹起,推开房门。 一个陌生的女人也从客厅沙发上弹起,她睡眼惺忪地怒瞪着我。 「想吓谁啊!」跟温雅英相同的音色。 我摸不着头绪地,看见陌生女子出现在我家客厅,又瞥向母亲房间,没有动静,母亲似乎刚好不在家。 「干嘛?别误会,什么事情也没发生,我只是借睡一下客厅,」陌生女子有点无奈,穿起粉色外套,接着又开口道:「没办法,谁知道你住在近江区这么偏远的地方,坐计程车来,就招不到计程车回去了,借睡一下客厅,就这样,我走了。」陌生女人表情非常不屑,像是遭到威胁才出现在我家般。 「你是?」 「隔壁业务部的,不用认识我没关係,谢谢,再见。」陌生女人推门而出,头也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