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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底最不愿意面对的事也不是穿着女装做女子礼仪,发自内心的将自己当成小娘子,而是时刻担心他的性别暴露后会连累多少人。 阿娘、阿耶、兄弟姐妹们、宫中的阿婆和小阿婆,甚至是他们的亲族,不知道多少人的命都压在他身上。 昂头,先上药。异常沙哑的声音从纪新雪的头顶响起。 纪新雪将铜镜倒扣在放着妆奁的桌子上,顺从的昂起头,闭上眼睛等着虞珩给他上药。 他告诉自己没有关系。 即使他在这个人面前哭的声嘶力竭,甚至情绪崩溃,蹭的这个人衣服上都是不分彼此的眼泪鼻涕,这个人也不会嘲笑他。 因为他是这个人的光。 如果虞珩昨日是故意煽情骗他,想要勾出他的情绪,他就和虞珩同归于尽! 虞珩感觉到纪新雪突然暴躁的情绪,立刻转移话题,我已经在你睡下的时候吩咐金吾卫,让附近的暗哨伪装送八百里加急回到营地,再过半个时辰左右就会到。 纪新雪张开嘴才想起来他已经失声,只能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他闭着眼睛抬起手摩挲到虞珩肚子的位置,胡乱写下两个字,根本就不管虞珩能不能看懂。 好在虞珩的全部注意力都在纪新雪身上,才能看出字迹的轮廓。 宣、去。 你去找宣威郡主?虞珩猜测。 纪新雪点头,以更随意的姿态写出下一个字。 你 虞珩保持与纪新雪的默契,在纪新雪的手指离开他衣服的时候立刻说出猜测,我也去? 纪新雪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重重的摇头。 他是说让虞珩别跟他去。 虞珩脸上的笑容微僵,想要再争取一下,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正式对宣威郡主道歉。 他不放心纪新雪顶着红肿的眼睛和说不出话的嗓子去见宣威郡主,怕宣威郡主欺负纪新雪。 纪新雪才不信虞珩的鬼话。 自从尚在安业时,虞珩大闹宣威郡主的住处。他不知道多少次暗示虞珩与宣威郡主缓和关系,免得将来回到长安,与莫岣见面的时候尴尬。 虞珩只有准备赔礼的时候大方且痛快,见到宣威郡主就是冷脸郡王的模样,就连纪新雪将缓和关系的话茬递到虞珩脚下,虞珩都不屑去踩。 纪新雪合理怀疑,虞珩是想趁着宣威郡主还没回长安,再气宣威郡主几次,然后让他去做好人让宣威郡主开怀。 他觉得没有必要。 因为纪新雪态度坚决,虞珩只能遗憾的打消陪纪新雪去见宣威郡主的念头。他知道纪新雪正为昨日情绪崩溃的事难为情,特意不急着处理的文书都找出来,填满他和纪新雪空闲的时间,免得纪新雪难为情。 纪新雪察觉到虞珩无声的体贴,因为虞珩勾的他情绪失控而产生的埋怨逐渐散去。 算了,他和虞珩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事。 纪新雪看过八百里加急,屏住呼吸,默默数三个数,转头跑出帐篷,朝着宣威郡主的帐篷所在的方向一路小跑。 今日他没再像昨日给宣威郡主送赔礼的时候那般有礼,仗着宣威郡主的侍女不敢真的阻拦她,径直冲入宣威郡主的帐篷,险些撞到听见动静正要去帐篷外查看情况的宣威郡主身上。 两人各自倒退几步,眼圈肿的像是桃子似的纪新雪满脸灿烂的笑意,气色红润的宣威郡主却满脸愁容。 纪新雪的肤色极白,红肿的像是桃子似的眼圈在他脸上,就像是在雪地洒朱砂般触目惊心。 宣威郡主脸上浮现震惊,您 难道她走了后,安武公主从昨日哭到今日? 纪新雪仿佛羞窘似的抬手虚捂了下眼睛,对着宣威郡主做口型。 笔、墨。 晴云恰到好处的对宣威郡主解释,公主的嗓子暂时失声,只能用笔墨与人交流,请郡主不要见怪。 宣威郡主脸上的震惊更甚,仅次于震惊的忧愁几乎要化为实质,苦口婆心的劝道,那件事不是您的错,您何必 更多的话她也劝不出口,亲自去为安武公主寻笔墨。怕讲道理的话说的太多,会让安武公主产生她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感觉。 纪新雪以目光示意晴云去帐篷外等待。 宣威郡主的侍女见状,也随着晴云退到帐篷外。 纪新雪快步走到宣威郡主身边,迫不及待的拿起毛笔,就着砚台中尚且寡淡的墨水在白纸上留下龙飞凤舞的字迹。 阿耶原谅我了 宣威郡主盯着与簪花小楷截然不同的狂放字迹看了半晌,才分辨出是哪几个字。 恭喜公主。嘴比脑子更快的说出这句话后,宣威郡主的视线才从越来越浅淡的字迹移动到纪新雪满是灿烂笑容的脸上。 她竟然才发现,安武公主虽然眼眶红肿的狰狞可怖,嗓子也没办法发出声音,脸上却没有愁容,始终都眉眼弯弯,笑的极为喜庆。 纪新雪重重的点头,匆匆朝着宣威郡主拱手,继续提笔写字。 宣威郡主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纪新雪写字的手。随着白纸上的字迹越来越多,她眼中的深沉也越来越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