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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御山河 第317节

    许安桐颔首:“我懂。”

    第303章 监国 ◇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了东陵大权。◎

    “我把谋划告诉了父君, 父君毫无条件的信任了。我的亲弟,因为不想与我夺嫡,故意摔断了腿。而我即将牺牲我的一切, 堵上我的一切,去完成整个帝国乃至整个黎民的延续。”东陵帝目光找到那只看似最强大、其实已经衰老不堪的鱼, “我们都是为了更美好的明天而努力——那便是我们皇族之间, 除了血缘关系,最深的羁绊。”

    “帝国需要一个刽子手斩断军门的权力, 父亲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刽子手,不惜在历史上留下千古骂名,也要去做。”许安桐负手而立,循着东陵帝的目光而去,“是儿臣浅薄。”

    “我老了,只能做到这里。”东陵帝道, “我利用许安泽, 剿灭军门大权。又让许安归去北境驻守, 收复军心。而今岩州城一战,事关东陵生死。我实在放心不下……桐儿, 太子可以是你,可以是许安归,甚至可以是我的亲弟许景挚。但无论是谁成为储君,他都要为担任起天下大任, 延续东陵国祚, 造福天下黎明百姓,这才是为君者的正道。只有道不错, 才会有人前赴后继的追随与誓死相拥……”

    东陵帝忽然头晕目眩, 向一边栽了过去。

    跟在不远处的邹庆见状, 立即招呼人上前,把东陵帝扶起。内官们手忙脚乱的把东陵帝抬上轿辇,抬回了寝殿。

    御医院的御医聚集在寝殿门口,个个焦头烂额。

    一时间,宫里宫外,乱成一片。

    许安桐一直在寝殿侍疾,邹庆已经连续几次向许安桐回禀,殿外有朝臣想要觐见。

    许安桐望着东陵帝,道:“不让他们进来,陛下昏迷不醒,进来只是看一眼有什么用处?”

    邹庆额头冒汗,道:“清王殿下……老奴多一句嘴,殿下请勿怪罪。”

    许安桐睨着他:“说。”

    “太子骤然薨逝,陛下旧疾突发,安王殿下帅兵在外……清王殿下阻止朝臣探病,”邹庆有些犹疑,却还是说道,“外面流言不止,说什么的都有啊!”

    许安桐不言,只是端过御医院刚送来的汤药,先喝一口入自己的嘴里,再把剩下的一勺一勺舀给东陵帝。喂不进去,他便一点一点润着东陵帝的唇,不急不躁。

    许安桐花了一个时辰,才把一碗药全部喂进东陵帝的嘴里。

    他站起身,往外走去,对邹庆道:“有劳大监照顾好父皇,朝臣探病一律挡掉。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

    邹庆刚要欠身称是,许安桐身影却已经去了后宫。

    咸宁殿内,赵皇后因为许安泽的死深受打击,一病不起。许安桐却还是来到了咸宁殿内,要赵皇后起来接见。

    赵皇后身边的侍女大气不敢出,只能进去回禀赵皇后。

    赵皇后见许安桐大有不见到她不走的架势,便强打着精神上妆,由四名侍女搀扶着从寝殿出来。

    许安桐也不管赵皇后有没有屏退左右,直接道:“用你亲生女儿的性命换赵家支持我监国,如何?”

    赵皇后一口气没提上来,狂咳。

    侍女们立即四散开来,拿东西的拿东西,端药的端药,一时间赵皇后的身边也没了人。

    赵皇后趁机指着许安桐低吼道:“你说什么?”

    许安桐脸上毫无波澜地又重复了方才那句话:“我说,用你亲生女儿的性命,换赵家支持我监国,如何?”

    “你!”

    赵皇后第一反应是愤怒。

    有许多话想问,可是一句话堵在胸口不知道从哪里问起。

    看见许安桐这般傲慢的模样有许多怒火想发,却又发不出来。她现在身体孱弱,即便太子不是她的亲生儿子,到底是在身边养了这么多年。

    许安泽虽然阴郁难控,可他的存在为她所在的赵氏母族获得了巨大的利益。

    一个养在身边几年的猫儿狗儿死了,都会难过,更何况是她后半生荣华富贵依托的太子?

    许安桐负手而立,望着赵皇后,缓声道:“当年你还在浅邸,与时任户部侍郎的郭怀禀、京兆府尹的苏明哲、还有城防军统领盛名同谋,策划了这一起‘狸猫换太子’。苏明哲与郭怀禀是同乡同期,你找郭怀禀帮你牵线搭桥,后又通过苏明哲认识了盛名。你们合谋所求不过就是需要一个共同利益把你们捆绑在一起,成为利益共同体。可,苏明哲与盛名没想到的是,你与郭怀禀从一开始,就打算把他们踢出局。”

    许安桐缓缓踱步,在说一件很久远的事情:“你身处内院,换儿子这种事情,你不能交给父皇府上的下人去做,因为他们眼界太短。所以你找到了当时野心勃勃的郭怀禀,告诉了他你的计划,你许诺他,若你生的孩子当上太子,从此以后他郭家就平步青云。但是郭怀禀所应该付出的代价则是帮你处理掉知道这件事的所有人。盛明州的父亲盛名是抱着孩子出城的人。可他也不傻,知道这事非同一般,他便把当时婴儿襁褓上的锦缎剪下来一块,交给了家里人保存。只是郭怀禀下手太快,他还没有来得及跟家里人交代这件事,就死了,留下一个谜团。而苏明哲,他本不知情,可郭怀禀怕他日后察觉什么端倪,便设计陷害了他,让他丢了京兆府尹的官职,逃亡北境。”

    赵皇后伏在软塌的矮桌上,哑声道:“你为什么会知道?你为什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许安桐抬眸:“苏明哲走投无路的时候,让他的一儿一女回许都投奔郭怀禀。郭怀禀为了探查在背后帮助苏明哲的人,不得不收留了苏明哲一儿一女。盛明州时任刑部尚书,你真的以为他没派人查过他父亲留给他的那块锦缎吗?虽然微不可闻,但是那块锦缎上有三十年前临帮朝贡进来的香料。那珍贵香料只有一盒,先帝赏赐给了当时怀着龙种的你。内库赏赐记录书册上记载得清清楚楚。皇后娘娘,你还有什么想要争辩的吗?”

    赵皇后蹙眉,许安桐说的都是事实,她无话可说。

    “陛下病重,太子薨逝,许安归在外带兵,眼下许都之内只有我一个皇子。朝政一日不能停,总要有人来处理。用你女儿一条命,支持我监国,保你赵家全族,这笔买卖,你不亏。”

    许安桐眯着他的狭长的眼眸,盯着赵皇后,“只要你同意我的条件,许安泽的事情,我既往不咎。让礼部以国葬待之,史册上,他依然是我东陵的太子,灵位放在皇陵冢供奉。而你也不会因为这件事,身败名裂。”

    “即便是我同意,郭怀禀也不会同意的!”赵皇后厉声喝道。

    “这就不捞您操心了。”许安桐淡然一笑,“您只用交代好你们赵家便好。”

    侍女们回来,看见赵皇后趴在桌子上精疲力竭,而许安桐早就离开了。

    *

    “去解府。”

    许安桐坐在马车里,闭着眼睛靠在车壁上,养精蓄锐。

    墨染驱车,不敢多说一句。

    最近许安桐越来越沉默,不随便发脾气却也不说话,墨染觉得自己的主子自从那天从天鉴院里出来,便越来越阴沉。

    很多时候,他都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一坐就是一整天,就连他最喜欢丹青也没兴趣做了。

    清王府的书房,惠妃送来许多名贵的字画与墨。

    许安桐动也没动过,甚至连书房都没去过。

    “主子,要不然先去用点饭?您这个点儿去解府,解府恐怕已经开饭了。”墨染小心翼翼地问许安桐。

    车内没有动静。许安桐没回话就意味着他不打算改道,墨染只能继续驱车前行。

    解府的门房看见许安桐的马车,立即进去通报。

    解和正在用饭,听见门房来报,放下碗筷,出门迎接。

    许安桐从马上下来,看见解和站在门口,微微颔首。

    “用过饭了吗?”解和问道。

    “没……”许安桐跟着解和进去,回道。

    “正好,我让膳房加几个菜,我们边吃边说。”解和脸上一贯挂着笑,但是从他轻快的脚步里,可以看出,他心情不错。

    许安桐道:“外祖父,不必了。我来是有事。”

    解和一听许安桐有事,饭也不吃了,领着许安桐进了书房。

    许安桐进了书房没有客道,直接道:“太子死了,许安归在外,陛下病重,眼下许都朝堂之上能主持大局的只有我一个人。明日早朝议事之前,我希望外祖父帮我游说御史台、大理寺、京兆府推举我监国。”

    “御史台一直意属太子,现在太子薨逝,自当另选良主。大理寺汤邢一向洁身自好,这种事他不参加也不会反对,公良毅那个人……我试试吧。”解和沉思片刻,似乎想到了什么,“许景挚还在许都,他会同意你监国吗?”

    “他……”许安桐望向解和,犹疑了一下,“他暂且还管不到我这里。”

    解和没有继续往下问,他知道许安桐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不然他也不会在午膳的时候来找他。解和入仕这么些年,自以为在看人上还是有几分眼力,可他看许安桐,始终都有一层薄雾笼罩在身上,让他看不清楚许安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自从上次许安桐把解家从何宣的局里拉出来,解和更加捉摸不透许安桐的心思了。

    许安桐看似风轻云淡,可真当他要做事的时候,即便是在朝野纵横了八年的太子,死在他手里也只是朝夕之间。

    东陵帝卧病在床,许安桐不许任何人去探病,也不许后宫去侍疾一时间,朝野上下闲言碎语颇多。

    解和一直都听着,喜在心头。

    无论如何,这次是许安桐自己想要争,只要许安桐愿意成为太子,登基称帝,他为他做再多都是值得的。

    许安桐从解府出来,马不停蹄地赶向郭府,他必须在明天早朝朝会之前把所有的关系都打通理顺。

    他需要郭怀禀的支持,得到郭怀禀的支持,就相当于得到了户部与吏部的支持。

    如此一来,朝廷六部之中,刑部、吏部、户部、工部会鼎力支持他监国,三公之中也会有两公支持他。如此大势,他监国势在必得。

    只要控制了整个中枢,他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许安桐坐在马车里,眸光变得晦暗。

    *

    “父亲,”郭睿明在书房外,道,“清王殿下来了。”

    “清王?”郭怀禀想也不想,回道,“就说老夫已经睡下了。”

    “郭太师这么不想见我吗?”许安桐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跟着许安桐一起进来的门房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道,“小人不敢拦殿下……”

    郭怀禀挥挥手,示意门房下去。

    郭睿明极其有眼力见,立即请许安桐坐下:“清王殿下,进来坐吧。父亲不是不想见殿下,只是最近夜凉,父亲有些伤风,怕把病气过给殿下。”

    郭睿明这么说着,郭怀禀当真轻咳了一声。

    许安桐双手拢在袖子里,没有坐下,只是在郭府书房里转了一圈,道:“安王妃可安好?”

    郭睿明与郭怀禀听到许安桐无缘无故地问起安王妃,不自觉地对视了一眼。

    郭睿明回道:“舍妹上次在大理寺受了刑,搬到别馆养伤了。”

    许安桐回身看向郭睿明:“我这么问吧,苏墨可好?”

    郭怀禀手不自觉地握紧了太师椅的扶手,郭睿明心中一沉,不知道应该怎么回话。

    许安桐见他们不说话,仰头轻笑:“苏明哲没杀死,后患无穷吧?”

    郭怀禀与郭睿明紧张地盯着许安桐,他们不知道许安桐知道了多少,只能继续默不作声。

    “我就不跟你们绕弯子了,”许安桐颔首冷眸,“明日早朝,我需要你们推举我监国。只要在这件事,你们站在我这边——真正的郭若水,郭府与赵皇后之间的秘密,我都可以替你们继续保守下去。你们郭家还是国之栋梁,东陵基石,你们郭家子孙世世代代都能享受你们的荣光。”

    许安桐从衣袖里面拿出一个绢布,放在郭怀禀的桌上:“这事,容不得你们拒绝。找人代嫁皇室,你们是死罪。”

    许安桐说完便甩袖离开。

    郭怀禀蹙眉,嘴里喃喃道:“一失足成千古恨……一失足成千古恨啊!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郭睿明走过去,拿起桌上的绢布,只见上面用鲜血写着:“爹爹,大哥,救我。”

    这是郭若水最喜欢的手帕。

    郭睿明含泪把绢布递给郭怀禀:“父亲,清王手中真的有人!”

    郭怀禀一拳砸在桌上,久久不语。他机关算尽,没算到最后能得大势的居然是四皇子,许安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