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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二人皆是穿了常服,宇文修多罗戴着帷帽,一路行至西市。西市之中,自然是酒肆星罗棋布,多得数不胜数。眼看着其中一家楼高数丈,大幅青帜飘着,正是萧镜先前与她说的,说这家酒肆的饭食味道甚好。 虽说整个长安城是酒肆遍地,宇文修多罗还是喜欢去胡人酒肆。若要问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有如花胡姬翩翩起舞,让她大饱眼福,连稻米饭都能多吃一碗。 二人一同走入其中,就有店博士热情地迎了上来,带着他二人在一张食案之后坐下,就笑问道:“不知郎君和娘子想用些什么?小店的葡萄酒和三勒浆那是一个香飘十里。” 这酒肆内看着甚是明亮宽敞,食案后坐着的食客有胡有汉,有吐蕃人,更有金发碧眼的拜占庭人士。无愧于大唐“包容开放,四海皆一家”的治国之道。 李福和宇文修多罗一同要了一壶葡萄酒,再要了胡麻饼,天花毕罗和蟹黄毕罗,并一砂锅的山煮羊。 两钟毕罗皆是咸口的,蟹黄馅的李福早带着她在东市吃过。而这天花毕罗的名字听着虽有些骇人,却是与蟹黄毕罗的做法差不多,只不过将面饼里包着的馅换成了剁碎的天花蘑菇,吃起来很是鲜美。 紧接着,宇文修多罗又舀了些砂锅中的山煮羊在自己面前的碗中。所谓山煮羊,便有些类似现代的水盆羊肉了。只见那羊肉片炖得烂烂的,汤水又清,虽然味道清淡些,却是鲜气四溢。而这做法,则是将大块羊肉放入砂锅中,再放小葱,花椒和甜杏仁进去,最后添了山间泉水进锅里,慢慢炖煮着,直到肉烂汤清②。 此法并未有添很多调味料进去,兼之是慢慢炖煮,所以这羊肉已被炖得多汁,杏仁的香气更是恰到好处。宇文修多罗只喝一口,就觉得唇齿留香,那羊肉极软,鲜得让她险些咬掉自己的舌头。 此时,酒肆之中胡乐大作,琵琶声,羌笛声,箜篌声齐响,奏的是龟兹乐。几个高鼻深目,面容精致的胡姬就在这里跳着软舞拓枝舞,衣裙翩翩。宇文修多罗托着腮看着这舞,看得如痴如醉,只是转头看去,却见到李福仿佛对面前舞蹈提不起兴趣一般,拿着瓷勺,慢条斯理地又舀了一小碗山煮羊,细心地将里面的葱和花椒粒挑出后,将碗放在宇文修多罗的面前。 见他如此,本来想就胡姬这个话题调笑他两句的宇文修多罗,都不好意思再调笑他了。 待到用过饭后,二人就一同去了碗记食铺。只是因着此时碗记还在店门大开做生意,不便交谈,她便与那东家相约在已经空置的馓子铺内相谈租契一事。 踏进馓子铺的院子时,想到那日险些被绑的经历,宇文修多罗无可避免地浑身颤了一颤。李福自然也察觉到了,轻轻地半拥住她,无声地让她放松了下来。 此刻,这铺面的东家已经候在馓子铺之内了,见到她走进来,笑得很是和善:“这位娘子来了。” 那人看到李福在她的身旁,立刻就将“小娘子”改口成“娘子”。 待到三人落座后,就开始谈起了将馓子铺租下来的事情。那东家叹道:“说起来某已将这铺子租出多年,谁料这彭氏娘子忽然就不见了。” 他说着这话时,李福的面上也毫无波澜,一如既往的平静。而宇文修多罗也已经猜到了七八分,彭二娘的失踪,一定与李福脱不开干系。但害她的人已被料理,她才不会多想,给自己徒添烦恼。 彭二娘的话题就这样被揭过,紧接着,那东家又道:“如今小娘子愿意将这铺子租下,也是一件好事。” 虽说有帷帽遮挡,看不甚清宇文修多罗的面容,她亦笑着道:“我食铺与郎君的铺子前后相邻,儿自然愿租这铺子。但儿若是租下了,便要合两店为一家。儿也不愿兴师动众,只想着将两店后厨之间的门去了,待日后儿退租时,也会将这扇门重新修回来。不知郎君意下如何?” 拆个门也不是要拆了厨房这么麻烦的事情,那东家自然就一口答应下来。而宇文修多罗也已经想好了,因着两店是呈一条竖线的样式连着,前门各朝一条街开着,而后厨紧挨着。她到时将两个厨房合二为一,被厨房分隔两端的厅堂自然就是客人用饭之处了。如此一来,她收拾装修馓子铺的时候,也不会影响她现在食铺继续开业。 自然了,她要扩建,也要多招两人,这样,厨房两端的用饭之处虽不连通,却也能都被照应到了。 而她也早几日就与碗记食铺如今的户主,也就是那位老丈商量过拆门一事,听到她说退租时就将门修好,便也爽快地答应了。如此一来,就是皆大欢喜了。 ———————————— 如此一来,食铺的事情暂且告了一段落。 如今正好是暮春时节,牡丹盛开动京城,姹紫嫣红,国色天香。而今日也是安定公主的百日宴,李治自然十分欢喜,赐春宴于宫中,一众宗亲重臣皆入宫赴宴,很是盛大,也让人感慨,这武昭仪和安定公主果然深受宠爱。 看到食案上琉璃碗盏中的糖酪浇樱桃,红白相间,如一枝樱桃照雪来。宇文修多罗这才忽觉时光匆匆。离她在芙蓉池畔,樱桃春宴上初见杨太妃时,已过了整整一年了。当真是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一年前的她尚且惴惴不安,担心自己会被赐婚于李福,嫁给一个不认识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