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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面容,本该带着笑才好看, 只是此时,她的面上却满是愁云,对着香料铺子的主人道:“我是安远的女儿, 安雅。我阿爷已经病了半月有余,至今不见好, 所以我就代替我阿爷, 前来将香料送给您。” 这间铺子总是从安远那里购置香料, 所以与他很是相熟, 此刻听到他病了,店主不免关心询问了几句。而安雅说着,眼中竟盈满了泪珠,如同黑葡萄上的露水一般,格外惹人怜惜。 她对那店主说:“我们一路从西而来,除了您要的没香苏合香以外,还从婆律国带来了龙脑香和玻璃。可是现在我阿爷生病,我们带的盘缠已经要用完了,您看能不能帮帮我,将这些东西一并买了回去?” 可是店主人却露出了为难之色,对她说:“并非是我不想帮你,而是前些日子我刚进了些龙脑香,如今确实是不能再多买了。”而后,他又帮安雅想了想办法,对安雅道:“不若这样,我帮你去周遭的铺子问一问,看还有谁需要的。” 如此一来,安雅只能含泪道了谢,正欲离开之际,却见一锦袍男子走了进来,豪气冲天地对她道:“你的龙脑香和玻璃我都要了,你且跟着我一同回府,将这些东西送过去。” 宇文修多罗一直在旁看着,发觉男子的面目看起来实在是不善,一双三角眼打量着安雅,仿佛是打量一件货物一般,唇角也挂着奸计即将得逞般的笑。 她一看便知这男子对安雅不安好心,安雅看着面前人,总觉得不大对劲。但是想到自己阿爷的病情,她还是咬了咬牙,跟着男子走出了店铺。看到这一幕,宇文修多罗突然急了起来。 她做不到袖手旁观,看到一个女郎被人欺侮,又不能直接冲动地冲上去拦住他们。此时此刻,她第一个想到的人,竟然是李福。 她想,李福那般聪明的人,总会有办法的。 就这样,她急中生智,一面让墨竹去撞上安雅,再嚷嚷着要安雅赔她衣裳以拖延时间,而她自己,则忙去找了李福。 此时此刻,李福正要走出书画店铺寻她,却见宇文修多罗急急地朝他走了过来,见到他时,她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眼中仿佛点了光亮一般,一把抓住了他:“快,快帮我救个人。” 听到“救人”一词,李福面上的轻松笑意也敛了下去,忙问道:“发生何事了?” 宇文修多罗忙带着他向前走去,三言两语就将此事交代了个清楚。眼见着安雅与墨竹等人已经近在眼前了,她正欲上前,却被李福拦住。 如此,宇文修多罗立时停住了脚步,她虽不知李福要做些什么,却格外放心,只瞧着他便是。但见李福招了他的侍从来,吩咐道:“去将东市坊丁寻来。” 侍从应下,忙小跑着离开了,此时,李福才跟着宇文修多罗走上前去,就见到墨竹涨红了脸,强自撑着,作无赖之举:“你这胡女好生不长眼,竟敢碰坏我的衣裳!” 她到底也是钟鸣鼎食之家的丫鬟,让她作出这般耍赖跋扈之举着实是为难她了。 见到墨竹这副架势,安雅心中也怯怯的,但是她认定自己没有这般做,还是忍着眼中的泪,争道:“我没有撞你!” 看着她这副模样,墨竹的心中自是不忍,只是眼角瞟到李福与宇文修多罗的身影后,才放下心来,鼓起气,柳眉倒竖,对安雅道:“你这无礼胡女竟然还不承认!你可知我家主人是谁,我的衣裳可是用绸缎裁的,你能赔得起吗?!还不快与我回去见我家主子!” 此时,那三角眼男子走了过来,不耐烦而又嚣张地对墨竹道:“你这贱奴胡搅蛮缠个什么,若是要赔钱,我有的是!”说着,就扯出绢帛,扔在了墨竹面前。 骤然被人这么骂,墨竹也愣住了。片刻后,眼中竟盈了点点泪光:“你!你这人怎敢如此无礼!” 宇文修多罗一见到这一幕,自然就火了,快步走了上去,一把将墨竹护在了身后:“大胆,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如此辱骂我的婢女!” 那男子见她是一介戴着帷帽的女流,刚嗤笑了一声,脸色却忽然变了。原来是他瞧见了宇文修多罗身上的衣衫是越州缭绫裁的。这越地缭绫乃是贡品,非有权有势的达官贵人不能穿。 就在此时,李福也走了上来,高大的身躯挡在了宇文修多罗身前,呈保护状。平日里温和如风的笑意尽数散去,面上冷漠如霜,周身散发的威严让人不可忽视。但听他道:“若说方才你赔了钱就可以,如今你得罪了我的夫人,便没有那么容易了了。” 李福身形高大,衣着锦绣,一看便是达官贵人的气派,又见他周遭围着几个随从,那男子的嚣张气势登时就矮了几分。 他们这样一闹,倒引了周遭一些人围在一旁看热闹。就在此时,一队坊丁小跑着过来,穿过了围观的人群,为首的坊丁见了李福和宇文修多罗通身的气度和周遭的仆从,先是驱散了周遭看热闹的人,以免这些达官贵人迁怒到他身上。而后,他看到了三角眼男子是谁后,顿时就明白了个七八分,却还要循例问着。他上前对李福和宇文修多罗笑脸相迎,问道:“不知是何事扰了这位郎君和娘子?” 墨竹则开口了:“这个胡女碰坏了我的衣裳!” 那三角眼男子却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急躁地道:“不就是一件衣裳罢了,我替她赔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