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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城大捷,已经太多人看不惯你了,他们不会答应的。”李遇与白鸥额头相抵,“世家之上,决不允许一人独大,军权尤其敏感。” “那若是有人说白鸥拥兵自重——”白鸥笑了笑,“陛下当要如何回?” 李遇也跟着露了个笑,“朕愿与卿,共枕江山。” “去罢。”白鸥松开李遇,浅浅吻过他的额头,“周哲翎不在,陛下会有办法的。” “你说过不离开我的。”倒是刚才急着起身的人突然变了卦,李遇突然扑上去抱住白鸥的脖子,“你不牵着遇儿,遇儿会怕。” “可是遇儿长大了——” 白鸥轻抚李遇的发顶,他的小美人儿就要二十了,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我一定要去。” 殇宁覆灭,一共只经历了三场重要的战役,在第三战中,殇宁后主就战败被俘,殇宁亡国。 白鸥知道,他此前没能抓住赵宏胤,那这一仗,很有可能是他最后一次机会了。 他是一定要去的。 看着李遇那双剪了秋水的大眼睛再次湿润,他不忍道:“我很快就会回来。” 李遇闻言不再分辩,默默起身更衣。 “你说过,鸥鸟飞在天上,能看到我们看不到的东西。”直到出门前,他才回头问了白鸥一句,“那这一仗,殇宁会胜吗?” 白鸥闻言一怔。 这一仗,是赵宏胤亲自挂帅对垒殇宁的第一战,殇宁大败,却戏剧般地以北胤匆忙退兵收场。 关于北胤退兵的原因,正史的记载中满是对赵宏胤的歌功颂德。 据记载,这场战争绵延入冬,殇宁大败,北胤席卷西北三城;然而却发现西北三城颇为贫瘠,无法支撑北胤大军度过严冬。 赵宏胤体恤三军将士,忍痛退兵修整。 诸将感念其仁德,士气大振,万众一心,于来年开春后,轻而易举地再次撕裂待城尚未完成重建的防线,进而一鼓作气,以闪电之势长驱直入,一路攻下江宁。 也就是从那一战开始,北胤铁骑用绝对的速度,书写它不败的传奇,直到大胤立国,赵宏胤最终统一全境。 正史中对赵宏胤此举多为赞许,后世史书工笔认为,赵宏胤此举是做出了在当时最正确的选择,是他日后能成为那个一统乱世、开济太平的千古一帝的开端和证明。 白鸥在此前的研究中,觉得这一段历史存在一些不明显的漏洞,可各种野史中的其他版本也大都很难自圆其说,无法佐证他的猜测。 眼下他不知道要如何跟李遇解释这一切,单单是那一句“殇宁大败”,就教他难以启齿。 “总之——”他思虑良久,只能同李遇留下一句,“我不会输。” 无论如何北胤在最后以退兵收场,他也不算是骗人;况且他要去,本就是为了改变李遇的命运。 他不会,也不可以输。 李遇闻言没有再说什么,抬脚跨过了寝殿的门槛。 ***** 太极殿前,李遇到底去得晚了些,一踏入大殿便觉出气氛有些异样。 “朕今日身子不爽。”他冷声道:“捡紧要的说。” “陛下——”群臣中有人横跨一步出列,跪地行礼,“待城一战迫在眉睫,臣项弘,跪请出征。”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 李遇冷眼瞧着,大殿之上跪倒一片,今日的阵仗比起前些日子,倒是众志成城了许多。 周哲翎是病了,但一定还没倒下,看不见的地方,她的手仍然掌控朝堂。 “项卿有心了。”李遇面上褒奖,语调却惯常的冷漠,“孩子还未满周岁吧?战场刀剑无眼,古来征战几人回啊,放心得下吗?” “臣有愧——”项弘拖长着尾音,“待城本是臣的分内事,之前已经被家事所累,假手他人,臣汗颜!” “你们呢?”李遇没有接话,抬眼扫过群臣,“都怎么想的?” “项家几代驻守西北三城,与北胤对峙几十年,从未出过纰漏,这本也是应该的。” “是啊,没有人比项大人更了解待城和北胤了。” 群臣七嘴八舌,李遇就冷冷地瞧着。 项家驻守西北三城几十年间,说是与北胤对峙,其实北胤一直乖顺称臣,无论是项兴言还是项弘,说是总理待城防务,可有谁真的带兵上过战场。 贵族的礼仪佩剑,有哪一柄真的舔过血。 待城,是在白鸥的指虎下守住的,却可笑地成了项弘口中的假手他人。 “朕听明白了。”李遇懒声道:“诸位爱卿都觉得项大人是最佳人选,这意思,是对之前朕亲封的神武大将有什么不满吗?” 群臣一时哑声,已经久久沉寂的帘幕后却传来一个苍老无力的声音—— “陛下的意思是,要着白将军再次挂帅待城吗?” 李遇不禁坐直身体。 是周哲翎。 这声音虚弱异常,但她还是强撑着来到前朝,只怕今日的事不会那么简单。 “你们——”周哲翎对群臣吩咐道,“来跟皇帝说说,他最信任的白将军,在待城,都做了些什么。”白鸥亲斩校尉,鞭笞并遣走众士族军官,破格提拔一众底层士兵,桩桩件件是他当初能守下待城的功绩,却在朝堂之上为人诟病为目无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