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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她便更坐不住了。 一个陈琸,好歹只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和皇帝做些小动作,总也是可控的,可眼下…… 瞧不见的暗处里藏着尊大神仙—— 这是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忍的。 对方如此不露痕迹,神秘莫测,倒是像极了一个人。 曾经,因为白鸥在演舞台上一展身手的路子太野,周哲翎也派人查过,最终却是无果。 但那时她并没有对这事上心。 白鸥只是一枚她用以试探李遇的棋子,她的眼睛看着的是整片殇宁的河山;白鸥这样不起眼的棋子,她手里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如何会放在眼里。 既然查不到出身,就是没什么好出身。 下贱的种,即使蹦跶到天上去,也就不过是个正九品下的小小执戟,不值一提。 可眼下,李遇身边恐是有个出谋划策、决胜千里的神秘人,而这人的神秘感又同白鸥如出一辙,这才叫周哲翎再次想起了御前那个不起眼的执戟。 而此刻的白鸥被关在地底的密室,摆好姿势枕着双臂,躺在一堆烂茅草里,已经准备睡下了。 他的心大,天塌下来也是要睡一觉起来才有力气顶。 何况他已经打着哈哈跟周哲翎派来的人周旋了一天,这位看尽三朝的太皇太后可比他刚来时遇到的小皇帝难糊弄多了,他是真的有点累。 要不是这地底的密室实在是冷,他估计自己早睡着了。 想到这里,他皱着没有“啧”了一声,却突然听到门边有动静。 铁门门角有个小窗,像是递吃食的地方,现在被人塞进一团东西,然后又迅速地闭上。 白鸥拿起密室里唯一一盏昏暗的油灯上前,发现是一条小绒毯子。 那感情好啊! 没想到周哲翎还能有点人性,也许是怕冻死了自己明天没人陪她“唠嗑”? 白鸥把毯子抱回茅草堆边,还瞧见里面有个小油纸包,包着些精致的点心。 要搁在平时,这些甜腻的东西他是不碰的,可眼下饿了一整天,三下五除二便全都进了肚子。 胃里有了吃食,身上有了毯子,他已经慢慢暖和起来,重新躺回茅草堆里—— 这回却睡不着了。 明儿还要跟周哲翎的人周旋,这是肯定的,但他也不怕。 这一天下来他已经摸清了对方的来意。 周哲翎若要料理了他,难度同那天料理了高献没有什么区别,不管是发落去什么穷乡僻壤,还是随便在永巷找口枯井沉了,都不是难事。 可周哲翎没有。 对方显然是想从他嘴里挖出点小皇帝的东西来。 这就好办了。 真的假的糊弄着,总之让周哲翎好像知道点,又好像知道得不完全,他的小命就安全。 真的让他睡不着的是方才的点心。 翠绿翠绿的青团是江南特有的点心,草汁和着糯米面做的皮子,包上细软香甜的豆沙馅,是江南的名小吃。 他不是江南人,此前没有吃过,但他知道,青团是这一带清明祭祖必备的点心。 宫里已经开始有这点心,算是提醒他清明快到了。 他又想起李遇那夜在竹林里焚着纸元宝时,大眼睛里滚落的那滴泪。 清明要到了,皇帝应该又要去皇陵祭祖了罢? 可是李遇却不能光明正大的奠一奠他的亲生母亲。 那小皇帝会不会又悄悄去竹林烧纸钱? 不是都说清明时节雨纷纷吗? 到时候会下雨吗? 小皇帝会淋湿吗? 他若是被关在这里一时半会出不去…… 小遇儿要再哭了该怎么办才好呢…… 他被关在地底的密室,暗无天日,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天亮着还是黑了。 这会吃饱了,他盖着毯子躺着,可李遇晚上若是找不着他,会去哪里等呢? 会不会着凉? 能不能安寝? …… 于是一夜无眠。 这是白鸥来到这边以后,第二次失眠。 地底密室没有昼夜,他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只是当密室里再来人时,他心中已有了决断—— 无论如何,要赶紧出去。 他想在清明的时候守在小皇帝身边。 可他现在无法脱身,小皇帝可能已经在找他了,或者说——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几乎可以笃定,李遇一定会找他的。 若是他被关在这里,只怕小皇帝在皇宫掘地三尺也未必能发现,他得先从这出去,起码要先去延年殿正殿。 只有让人瞧见了自己,小皇帝才有蛛丝马迹可寻。 “白大人,想清楚……” 来的人还是昨日和他周旋的內侍,说话拿腔拿调的,白鸥连正眼都懒得瞧。 “别废话了。”他很不屑地直接打断道:“我要见你家主子。” “放肆——”来人冷哼一声,“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何等的尊贵,岂是你一个小小执戟说见就见的!” “那你跟一个小小执戟在这儿费什么话呢?”白鸥连白眼都懒得给对方,“去跟你主子说,江南那点子事儿我门儿清,她要想知道,就提我去延年殿,这儿又潮又暗的,我睡不安生。” 说着他已经又枕着小臂躺下了,背朝着铁门道:“慢走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