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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时就干巴巴道:“不必了,今日兄弟见了就够了。” 见弘历弘昼离开的背影,弘时不由自嘲一笑:大约是自己长久不在京中的缘故,说起礼节上的话来,竟都比不过弘历了。 再往深里想,或许原本他就比不过弟弟们,只是仗着年龄大好几岁才显得强些。 他比弘历大了整整七岁——七岁的年龄差一直是他最大的优势。 在皇阿玛刚登基的时候,他十三岁弘历不过六岁,凡事都不可能比他做的强,只是个小孩子罢了。可一眨眼五年过去了,他十八岁,弘历也十一岁了,他忽然就觉得,那些年龄带来的优势所剩无几,只有个‘哥哥’的空壳子了。 只怕再过五年,真正成年的十六七岁的弘历,就要强过他一大块了。 毕竟人一定会长大,却不一定会聪明有才干。弘时忽然觉得之前的自己好傻,只以为自己是什么长子,就一定在储位上有优势。 弘历出门的时候,心情更复杂了。 而出得弘时的院门,弘昼显然立刻放松了,还邀请弘历道:“四哥,后日初五,是咱们逢五能回去看额娘的日子,正好六弟洗三完了也没大事——额娘早打发太监跟我说了,到时候接了敏敏过咸福宫玩,四哥要不要一起来看妹妹?” 宫里的孩子就是长的这么快,虽然才十岁出头,但已经被认定为少年人,无大事再不能出入除亲额娘外其余宫嫔的屋子,必然的,弘昼见敏敏就少了许多。 这回听额娘说能将妹妹接来玩一会儿,弘昼格外高兴,又拉着弘历:“四哥也好久没见妹妹了吧!到时候一起来玩,妹妹现在会说很长的句子了,自己用饭也用的好,有意思的紧!” 敏敏小时候,弘昼喜欢这个妹妹,是喜欢她粉雕玉琢的可爱,像个小金鱼似的吐泡泡。现在随着敏敏长大,弘昼才觉出来,原来会说话能跟他交流的妹妹更可爱! 弘历这才回神,略微一笑道:“后日再说吧,九月底忽然冷了那几天,额娘略微有些受了风,明儿我回去瞧瞧,若是带着风寒就不过去了。” 弘昼点头:“原是这样?那四哥代我给熹娘娘问安。” 应付过弘昼的热情邀约,弘历回到自己院中,才理出见了三哥后那种复杂心情是什么:是惊讶也是警醒,三哥这是真的破罐子破摔了,瞧今日做的都是什么事儿,竟没有一点儿兄长的样子。想来三哥此生再不会得到皇阿玛的青眼了。 自己要引以为戒,总不要落到这个连体面都不顾的地步去。 弘历刚升起‘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以及我才是皇阿玛如今最重视的儿子的心,次日就有点破防。 六弟的洗三礼,竟然是按照贵妃生子的流程办的!看到金黄色的锦缎包着六弟洗三用的一应器物时,弘历当时就惊了。 金黄色缎子! 这宫里能用明黄色的只有帝后,其次是皇贵妃贵妃可用金黄色,但妃位是绝对用不得的。 额娘宫里就绝不会出现任何一块金黄色的缎料,这种与僭越二字沾边的,一向是宫里的大忌讳。 虽说洗三之物是永和宫的六弟的乳母和保嬷嬷带来的,但这金黄色锦缎绝不是信妃娘娘那的。 那就是皇阿玛特许的。 之后六弟的洗三如何热闹,旁人如何恭贺,皇阿玛又如何亲口给幼子念了平安经,系上平安符等事在弘历眼里都浮光掠影一般,只有那无处不在的金黄的缎子,闪的他眼睛都疼。 他在心里安慰自己:没事,当年四妹妹刚出生的时候,永和宫虽还是嫔位,但皇阿玛还是按照妃位办的,只是心疼儿女罢了。毕竟信妃娘娘资历那么浅,也不至于就直接晋到贵妃。 然而洗三后的第二天,正式文书下来了:信妃晋贵妃,年后春日行册封礼 弘历:…… 每月的初五、十五、二十五,是四阿哥五阿哥可以回后宫探望生母的日子。 弘历刚进景仁宫,就听见额娘一阵颇为剧烈的咳嗽声。 他连忙加快了脚步,也不等小太监们通传就走进去。因熹妃素来不爱人多服侍,尤其是不许小宫女们在廊下门外近处站着,于是廊下无人,弘历是自己掀了帘子进去的。 进门就见额娘刚咳完,正在喝水。 见了他熹妃一惊,转头罕见疾言厉色责备冬青道:“跟你说了我这都是小病,不要惊动弘历,你们竟把我的话都当成耳旁风不成!” 冬青连忙跪了。 弘历上前接过额娘手里的茶盏,轻声道:“额娘忘了吗?今儿是我正该回来的日子。” 熹妃脸上这才一松,又压着咳嗽了两声,才道:“近来事多,原是额娘糊涂了。”又摆手让冬青先下去。 弘历看着额娘,这一年来额娘瘦了许多。 他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弘历心思缜密,又是皇子,自打搬到阿哥所去住也有自己的人手,不再是小时候额娘不告诉他外面的事儿,他就不能够知道的小孩了。 他其实知道前半年那一场没有发酵起来的流言。 那事儿虽然面上不显,但底下实则深流涌动,以至于那几个月慎刑司以‘偷盗’之名各处拿人,及至过了六月小选这股子严查风才下去——小选宫里新进了许多宫女,也有几十个还不到年纪的宫女被放了出去,各宫的人都有,景仁宫的也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