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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真的在教她。

    但她是真的不会。

    直到晚饭,两人停下对弈,甘棠坐在桌边,默默扒着饭,就算没有胃口也吃得十分认真,只是视线却控制不住地往桌上的菜上飘。

    油煎鸡、胭脂鹅脯、茄鲞……好想尝尝味道,可是真的尝了也没有味道。

    她在心中叹了口气,默默嚼着嘴里的东西,谁知下一秒身边便多了什么,甘棠侧头看去,只见燕沉潇纤细修长的手指捏着筷子,而筷子上,正是她心心念念的菜。

    甘棠;“!”

    她十分震惊地看着燕沉潇,卡壳道,“殿,殿下……”

    燕沉潇看着她,面色认真,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作为一个未出嫁的男子,这样的举动有多么出格,问道,“你不喜欢吃这个?”

    “!”甘棠确定不是自己的幻觉,连忙反驳,“喜欢的!只要是殿下喂的,我都喜欢!”

    燕沉潇没说话,把筷子朝着她的方向凑了过去,甘棠连忙咬住。

    一入口,胭脂鹅脯的香味便在口中溢开,甘棠眼中一热。

    算你还有点良心。

    这顿晚饭,是有史以来甘棠吃得最为满意的一顿饭,在从前,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为了一顿饭如此感动。

    她今夜再也没饿过,一夜无梦,直到天明方起身。

    今日是中秋节,岑越城早在前几日便搭好了各式台子,今日甘棠方醒,便听到了外面的呦呵声和叫唤声。

    她本意是邀请燕沉潇一同出门,燕沉潇却拒绝了她的邀请,眉眼淡淡地喝了一口茶,“我不喜欢去人多的地方。”

    不喜欢去人多的地方。

    甘棠可以理解,毕竟每次燕沉潇出门,都会引起很大的轰动,虽然这里不是京城,无人认得他,但容貌未变,他还是这般引人注目。

    如此,甘棠便独自出了门。只是没人陪着,未免有些孤独,偏偏岑越城奇怪得很,晚上才有歌舞盛会。

    当然,街上已经足够热闹了。

    大大小小的红灯笼、黄灯笼挂在街边檐角,各式小摊呦呵着,人声鼎沸,行人多是两三人结伴而行,十分融洽。

    甘棠边走边看,在路过一个卖发簪的小摊时却停了下来。

    里头的发簪造型新颖,光滑柔美,倒是吸引人。

    摊主看起来懒洋洋的,“要些什么?”

    甘棠指了指其中一个黑色木簪,上头呈羽状,中间镂空,镂空大致是什么字,甘棠没认出来,拿起来摸了摸,光滑细腻,带着淡淡的木香。

    她问道,“这叫什么?”

    摊主一脸无语,“发簪啊。”

    “不是。”甘棠笑了一下,“这支发簪,它叫什么。”

    “哦,随便。”

    “随便?”

    “嗯,它就叫这个。”摊主瞅了一眼甘棠手中的发簪,懒洋洋“哎呀”一声,“看错了,这叫团圆。”

    虽然名字怪怪的,但是甘棠还挺喜欢的,买下了这根木簪。

    她也没什么再逛下去的心思了,拿着木簪回了客栈,途中还带了些看起来味道不错的吃食。

    她带了许多东西走在路上,一个转角却撞上了一个小男孩。小孩正奔跑着过来,猛然撞到甘棠的腿,摔了个屁股墩子,哇哇大哭起来。

    孩子的母父就在他身后,见他摔了,一脸心疼,连忙抱起来安慰,甘棠看着他道歉,“对不起啊,姐姐撞到你了。”

    小孩没有应声,抱着他爹亲的脖子哭,他娘笑了笑,“没事,小孩子跑快了。”

    甘棠也笑了笑,递出去一小包酥糖,“多谢,这糖,就当赔罪吧。”

    女人连忙拒绝,“哎,小事而已,哪里需要赔罪。”

    甘棠给他,“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大姐带回去吧,这小孩可爱,我也喜欢他。”

    大姐觉得不好意思,小孩却已经停止了哭声,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甘棠手中的糖。

    甘棠笑了一下,把糖递给女人,“大姐便拿过去吧。”

    女人只得收了,带着那小孩向甘棠道谢,甘棠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呼了口气。

    她回到客栈,一进门,便看见燕沉潇独自一人坐在桌边,桌上是一块绢布,上头的纹路纵横交错,正是一块棋布。

    棋布上已经下了不少棋子,甘棠站在门口,看着燕沉潇自己同自己对弈,房间内安静极了,偶尔只有棋子落在棋布上的声音,一瞬间,甘棠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那一家三口的身影。

    她坐到燕沉潇对面,说道,“殿下,今夜同我去逛逛吧。”

    她话音落下,燕沉潇头也没抬,“不去。”

    “……”甘棠睁着眼睛看燕沉潇,试图说服他,“中秋晚会,据说很热闹的,殿下便陪我去吧。”

    燕沉潇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甘棠把凳子移到燕沉潇身旁,伸出手遮住棋布,说道,“殿下,就一回。殿下若是陪我去,今后殿下若想下棋,我都陪殿下。”

    她手一横把自己买的东西都拿过来,“这些都是我给殿下买回来的。”

    她又掏出了那个木簪子,细长洁白的手指捏着沉黑的簪子,献宝似的呈到燕沉潇面前,“这簪子唤作‘团圆’,殿下觉得如何?”

    燕沉潇看了一眼,冷酷无情,“不如何。”

    甘棠像是被戳破皮的气球,迅速萎靡起来,她叹了口气,“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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