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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总管也担心令嫔娘娘好心去禀告却遭皇帝责备,主动道:“这件事且要靠工匠们想法子,娘娘千万不要去回了皇上,皇后娘娘的青雀舫回不了京城,在皇上看来就是皇后娘娘回不了家,这样的事,皇上断容不得的。” 红颜心情沉重,长眉紧蹙,不能拆船,也不能拆城墙,那只能让青雀舫从城墙上过去,她忽然想起之前随皇后去尼姑庵时,沿途看到码头纤夫们用木轨运数船只的场景,她指了吴总管道:“去尼姑庵的路上见到的事,你可还记得?立刻带几位大人去查看,看看那样的法子能不能用到京城去。无论如何,要把青雀舫送回京城。” 吴总管也想起那光景,眼瞧着就要起驾,二话不说带着几位大臣去实地查看,而这边红颜匆匆回去换了衣裳,果然一个时辰后,弘历便起驾回銮,一路护送皇后梓宫回京。 至三月十六日,皇后梓宫到达通州,暂安在芦殿内。皇子及在京亲王以下、三品官以上官员齐集通州,皇子们在皇后梓宫前祭酒,举哀行礼。当天戌刻,皇后梓宫入京城。文武官员及公主、王妃以下,大臣官员、命妇,内府佐领内管领下妇女分班齐集,缟服跪迎。金棺由东华门入苍震门,奉安梓宫于皇后生前居住的长春宫,六宫妃嫔缟素举哀。 然而此时,和敬公主的身体不容乐观,随时可能有滑胎的危险,皇后梓宫已奉入京城,她却依旧不能起床来送母亲最后一程。病榻上的公主悲痛欲绝,但她一旦离榻起身,若是胎儿不保,公主深知母亲不会原谅她这样的过错。 额娘生前最爱的就是自己的骨肉,和敬若保不住这个孩子,就对不起额娘对她一生的呵护。永琏去世后,当所有人都惋惜甚至嘲讽和敬是女儿而不是儿子,连皇太后都明着暗着为此叹息时,皇后却从悲痛中走出来,坚强地张开羽翼守护她的女儿。和敬在额娘身上学到最多的,就是一个母亲,对于孩子全部的爱,她又怎么能,轻易舍弃腹中的孩子。 可丧母之痛,几乎要去和敬的性命,她纵然卧床不起也不见得能保住这孩子,额驸已经没有办法了,派人将消息送入内宫,如今皇后不在了,他只能派人来延禧宫求令嫔。 红颜刚刚回宫,正换上内务府送来的孝服,听闻额驸派人来求她,说公主恐怕胎儿不保,红颜深知若和敬再出什么事,皇帝就该疯了。她已经好几天没和弘历说半句话,但为了和敬,她不能再逃避。 红颜出门时,遇上愉妃前来,两人相见免不了垂泪,愉妃也知道和敬不好,听说红颜要去面见皇帝,愉妃方才在苍震门匆匆看了一眼皇帝,到底是相伴二十来年的人,她提醒红颜:“宫里的事有我有娴贵妃在,这些日子你就陪着皇上,可千万要陪着他,我从没见过皇上的眼神是这样子的。皇后娘娘……怎么说走就走了,她怎么能狠心丢下皇上和公主……” 红颜心系和敬,牢牢记着皇后临终前最后的话,皇后并没有把和敬托付给她,因为到最后一刻,皇后仍希望自己能守护女儿。她与愉妃匆匆别过,往长春宫来,六宫妃嫔已被劝退,皇帝似乎是知道皇后生前就不把六宫放在眼里,身后又怎会在乎她们的眼泪。 长春宫和德州行宫一样,静谧如无人之处,红颜走近熟悉的殿阁,见金棺停在中央,灵台上仙气缭绕,皇帝坐在一旁的红木椅上,一手扶着金棺不言不语。 红颜至灵台上香,然后走到了皇帝面前。 弘历抬头看了她一眼,又转而看了皇后一眼,嘶哑的声音说:“先帝爷还在时,朕惹她生气,道歉也没用哄也没用,急了问她如何是好,她说民间悍妇都是罚自家相公跪砖头的,把朕气得够呛。朕当然不会去为了她跪砖头,可她如今,却给了朕最大的惩罚,她把朕丢下了。” “皇上……” “我们在泰山上说得好好的,将来要带和敬去,带我们的外孙去。”弘历眼含热泪,“她怎么就忍心跳下江河,把朕与和敬都抛下,和敬腹中的孩子,再也见不到外祖母了。” “皇上,娘娘没有跳江。”红颜屈膝仰望着弘历的悲容,把皇后最后那番话告诉了弘历,泪水迷糊了她的双眼,“娘娘放不下您,放不下公主,她说她若走了,和敬怎么办。皇上千万千万不要误会娘娘,娘娘是失足掉下去的,她没有想寻死,她怎么舍得丢下您和孩子呢,娘娘说您冤枉她了。” 弘历的手颤抖着,抓住了红颜的臂膀:“她没有寻死?” 红颜的泪水如断线的珍珠,她这些日子仿佛把一生的眼泪都流尽了,哭着求道:“皇上去救救公主吧,公主胎儿不稳,随时可能失去孩子,若是没了孩子,只怕和敬生无可恋,要跟着娘娘去了,去救救和敬……” “朕的女儿。”弘历浑身紧绷,起身看了眼金棺中妻子安详的遗容,仿佛终于从悲痛中苏醒,丢下红颜大步朝门外走,口中念着和敬的名字,很快外头就传来起驾的动静,皇帝要亲临公主府。 静谧庄重的灵殿内,红颜瘫软在地上,冰凉的地砖让她的精神为之清醒,这长春宫,改变了她生的命运,可这长春宫的主人,再也醒不来了。 ------------ 第302章 无可取代(还有更新 从长春宫回延禧宫,只是离开了一个多月,仿佛离开了一世,紫禁城里的一切都变得那么陌生,这来回走了无数次的宫道,她好像从不曾来过。当年去瀛台那么久,回来时也不曾觉得陌生,可现在红颜走在那望不到头的宫道上,内心彷徨不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