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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伤心,纯妃这一闹有些日子了,难得皇上如此硬气,竟真不去看一眼。”华嬷嬷叹息,“万一出了什么事,如何是好。” 九州清晏中,又有太医来为纯妃诊脉,她心气郁结又着了凉,虽非大症候,可若一直不见好,再好的身子骨也要折腾坏了。可韶景轩除了吴总管隔天来问候请安,皇帝不曾来看过一眼,便是吴总管来,每回说的话都一样,字字句句都是敷衍的味道。纯妃是何等心思细腻的人,如此更叫她伤心。 若是从前拌个嘴,皇帝气恼了惩罚她,也是三两日就好了的,这一回拖了这么久,自己都病了也不见人家回头,纯妃心里一层层凉下去。她明白昔日的情分已经淡了甚至不在了,必然是他心中另有别人代替了自己,又或者他一直以来都不是真情,不过是把自己当玩物,如今厌烦了自然随手可弃。 可纯妃心里只有弘历一个人,不知道其他女人如何看待帝王的存在,在她心里一直是丈夫,是此生爱慕的唯一的男人。也正是如此,她才不甘心才放不下,甚至对抱琴说:“我若就这样去了,他就一辈子都忘不掉了。” 眼看着纯妃身体一日不如日,韶景轩里明明知道可无动于衷,皇后看在眼里也着急,若单纯像贵妃那般病弱之人,固然病故了也是宿命,偏偏皇帝和纯妃闹僵了在前,而后久病皇帝不过问,她有个三长两短若传出去,就是后宫的笑话,是帝王的无情。而这件事的起因,也是那晚皇帝突然改主意,来长春仙馆住下。 红颜和千雅跟着娘娘,也见她时不时叹一声,但韶景轩没有动静,那就是帝王的态度,皇后若做得太过,一来像在责备皇帝的无情,二来纯妃也未必领情,皇后只能命人如昔日对待贵妃那般照顾着,自己也未踏足九州清晏,大不了将来出了事,她和皇帝一同承担责任。 九州清晏里的妃嫔见帝后这般态度,而皇太后一贯对汉家妃嫔不甚喜欢,虽不至于要纯妃去死,但这事儿皇帝虽有不对的地方,她一个妃嫔何来的资格与皇帝较量,折腾到这一步,还不是自己作的。于是谁也不管,盛夏时还得到一缸缸莲花搬进院子里的恩宠的人,这会儿门庭清冷,甚至有人惦记起,纯妃能不能熬过回宫的日子。 又过三四天,病人已面黄肌瘦,抱琴每日把药灌下去,但心病还须心药医,自己个儿若不想活,谁也拦不住。亏得三阿哥每日“额娘额娘”地喊着,纯妃竟不为所动,抱琴渐渐心灰意冷,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转眼已在七月下旬,园子里各处开始收拾东西,预备迁回紫禁城。这一日,江南新贡的纸笔送到长春仙馆,皇后道:“何不送去紫禁城,咱们又要多一件行李,直接打入箱子里吧,我这几日也没心思写字作画。” 红颜带着宫女去收纳好,回身来见主子站在窗下叹了口气,便上前问道:“娘娘是不是觉得屋子里太闷了?” 皇后嗔笑:“你想问我是不是不高兴,直说便是了,如今也学得说话绕弯子。”她好不耐烦地说,“纯妃的事,我始终还惦记着,谁能真盼她不好呢,可皇上这次到底怎么回事,分明是他看一眼说句话就能了结的事,迟迟拖着不办,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实在稀奇。” 红颜道:“奴婢倒是觉得……”她眼中有怯意,但对皇后从不隐瞒,便说道,“那日皇上是来长春仙馆,所以纯妃娘娘不高兴,一半也是您的缘故。皇上若纵了纯妃的性子,岂不是承认来长春仙馆是错,那娘娘的颜面往哪儿搁呢?奴婢倒是觉得纯妃娘娘想不通透,与其说这事儿她与皇上较劲,不如说这里头其实是娘娘的事儿,皇上总要顾全一个人,那那个人自然是娘娘您了。” 皇后一怔,没想到红颜说出这番话来,转念一想,也是红颜这样一心一意全为了自己的,才会想到这一层,她竟然也没仔细为自己想一想。 再者弘历的性子她知道,最不愿被人说中短处,好比嘉嫔就是他年轻时热血冲动的错误,可他哪怕对自己满心愧疚,也抵死不会承认,宁愿把嘉嫔这样,除了美色毫无其他地方值得他喜欢的女人留在身边。而皇帝这脾气,打小他们青梅竹马地在一起时,皇后就知道了。 “可也不是法子,我是不在乎旁人怎么说的。”皇后忧心忡忡,“难道真要出了人命,我看他是铁了心了。” 这一边,太医照旧每日来为纯妃诊脉,如今反是病秧子的贵妃身体渐渐好起来,太医从纯妃这边离了后,便来为贵妃请平安脉,毫不吝啬地说:“娘娘的身子越发见好,再好生调养一阵子,能恢复如初了。” 瑞珠在一旁笑嘻嘻问:“那咱们娘娘,还能不能有小阿哥?” 太医一愣,忙笑道:“急不来,但若一直好下去,总会有机会。” 贵妃已羞得满面通红,越发将容颜衬得柔美,打发瑞珠送太医出去,不久瑞珠归来,贵妃又吩咐她:“你准备些东西,我们去看看纯妃,总不能空手去。” 瑞珠虽然答应,但忍不住说:“现在没人管纯妃娘娘呢,她夏日院子里的荷花也不大情愿给旁人观赏,一向高高在上自命清高,这会子都没人理她。” 贵妃叹道:“我年长她,位份也在她之上,这点事哪怕是顾全面子而做,将来万一有什么事,我们也不至于落人口实,更何况她现在如此可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