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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傅恒见气氛有些尴尬,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不信红颜会惹怒皇帝,他既生怕红颜吃亏,又担心自己多事更害了他,在野外扎营深夜里防狼时都没这么紧张,皇帝居高临下,地上缩成一团的红颜看起来那么柔弱。 “你是有话想说吗?”弘历心里不畅快,说不出的味道,好像曾经有过什么突然不见了一般,星眸含了几分怒意落在红颜身上,“娘娘喜欢你的率直,几时也扭捏起来,你不是很大胆,很敢说?” 红颜没抬起头,边上吴总管补了一句:“红颜,万岁爷在问你话。” “你让她自己想。”弘历没好气地打断了吴总管,走上前挑开食盒,里头攒了一碟糌粑、烙饼子、油果子、和馅饼,都是草原上常吃的物件,小时候在畅春园曾跟着皇祖母吃过,后来宫里做这些吃食的人越来越少,这几年几乎见不着了。不论是安颐有心,还是海贵人有意,回想童年的时光,弘历心头又暖又酸楚。 暖的是祖父祖母对他的宠爱和栽培,心酸的是在他最无忧无虑的年岁里,却是祖父与祖母最后的时光。皇祖母离世时他就在身边,好好说着话,转身人就走了,可皇祖母走时那安详的神情,他永远也忘不了。 红颜见皇帝看到食物眼神微微柔和下来,记得娘娘方才说这些是皇帝的童年,果然没有人比娘娘更了解皇上,这一刻映在天子脸上的神情,让人觉得很安宁。看着这样的皇帝,红颜才突然有了开口的欲望,竟是如那天在养心殿时一样,看见什么就说什么,把心里最想说的话倒了出来:“皇上,海贵人很可怜,那天奴婢看到嘉嫔娘娘让小太监按着她,还要用簪子戳瞎白梨的眼睛,要不是奴婢奉命去传话,白梨姑姑可能就瞎了。” 吴总管在边上耸眉,怪不得皇帝说,这丫头很敢说。她一个中宫里的宫女,管什么别人的闲事,旁人都巴不得高高挂起,她一个小宫女操这么多心? 弘历捏了一块糌粑在手里,吴总管捧着食盒一脸堆笑地表示无奈,皇帝吃了一口,海贵人的手艺的确很不错,但很快就撂下了,也不回应红颜的话,只吩咐吴总管:“你领她回去,该对皇后说什么,要不要朕也教你一遍?” 吴总管何等得明白人,忙躬身道:“奴才这就去,皇上,奴才明白。” 红颜见皇帝不回应她,她也不能上赶着要皇帝有所表示呀,她可就是想不明白,那天看到狼狈不堪的海贵人,皇帝远远地站着都不肯露面,可转过身就对嘉嫔有笑脸,可明明是嘉嫔恶毒。 “姑娘,随我走。”吴总管让小徒弟来捧着食盒,抖着拂尘上前来,脸上看似是笑容,可红颜看着他的眼睛,怎么心里直打颤。 傅恒看着红颜被吴总管带走,她低垂着脑袋跟在后头,这一来一回也没正眼看到自己就在边上。他也是久在帝王身边的人,方才这气氛,实在觉得红颜回去没好果子吃,可他一个御前侍卫插手管内宫的事,那才真正把红颜往死路上推。 “傅恒。”可皇帝心情并不坏,让他上前,把海贵人做的点心也赏给他尝一尝,说道,“过几年放你到草原上走一走,那里做这些东西才更地道。” 傅恒谢恩,而皇帝又道:“你姐姐很担心你的婚事,如今富察家完全要你们这一代人来支撑,没有贤内助不成。” “皇上,臣心浮气躁,只怕还不到成家的时候。”傅恒一脸紧张,言语也毫无说服力,不过是随便扯出个理由,想他如今年纪、如此家世,在别人家里早就有妻妾儿女,他却还一味推辞。 弘历笑道:“你姐姐着急的,就是你这气性,也罢也罢,朕还想这两年好生栽培你,那你就用心学本事,儿女情长过两年再说。皇后那里,朕来解释。” 傅恒心里说不出是安定还是不安,虽然屈膝谢恩,可他不明白自己谢皇帝什么,他更不明白,为何每每看见皇帝与红颜说话,他都浑身不自在。 这一边,皇后和海贵人已回到长春仙馆等红颜,没想到吴总管领着她回来了。 海贵人很有眼色,想退下好让吴公公与娘娘说话,吴总管却笑不妨,很快把红颜在皇帝跟前说了什么都告诉皇后,海贵人没想到一个宫女会为她出头,心里翻江倒海,唯有皇后笑意从容,应了声:“告诉皇上,说我知道了。” 吴公公也不多废话,立时行礼告退,回身看见红颜,又露出那种让她心颤的神情,红颜总觉得吴总管在无声地告诉自己,今天是真的闯祸了。 皇帝身边的人离去,海贵人觉得自己给娘娘添了麻烦,不等皇后开口就要告罪,皇后却唤千雅搀扶着,反过来安慰她:“你回去再好好想一想,自己还能做什么。你若想要,我可以直接把你送到龙榻上去,可你明白你家主子不喜欢这样的事儿。你琢磨好了,再来告诉我,今天的点心就十分好,可惜我派了个糊涂东西去,坏了你的心意。” 红颜在边上一惊,心里乱跳,之后见千雅搀扶海贵人出门,冲自己努了努嘴,她猜想是千雅要自己去向皇后认错,可方才吴总管来一趟,字字句句里没说她半点不是呀。 “红颜。”皇后终于喊她了,她浑身一颤又立刻僵直,像受惊的兔子似的一动不动,呆呆地望着皇后。 “去外头跪着好好想想,你自己想明白了就起来,来告诉我怎么回事。”皇后露出几分威仪,那严肃的语气,吓得红颜大气也不敢出,她愣是呆了须臾,眼见娘娘面上毫无转圜的余地,才老老实实跑出去,在所有人异样的目光下接受惩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