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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嫣没有言语,见世峰松手后,就转身慢慢挪到桌边,桌上一支白烛摇曳,火光辉映在她的脸颊上,已分不清是自然红了脸,还是被烛火染红。她看了一眼世峰,四目相对的炽热叫她不敢承受,不由得垂下脑袋,缠绕腰下玉佩的流苏,一圈圈绕在指上,又层层松开,忽然一只大手伸到眼前,蓦地握住了她。 “那个家,我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了,可我不是要抛弃那个家,我走这条路,也是希望在最后的时刻能保护家人全身而退,父亲负罪累累杀不可赦,我知道,但我娘他们是无辜的。”庞世峰道,“我不敢说离了家,往后再没有负担,就能毫不顾忌地娶了你。嫣儿,你若愿意嫁给我,将来还会面对他们。即便不在同一屋檐下,我也不会轻易背弃家族,你可想好了?” 方才一路过来,被慕茵热乎乎的手牵着,但到底是女孩子的手,又软又小,男人的手才真正能感受到什么是厚实有力。可沈嫣看着看着,却反过来双手包裹住世峰的手,抬眸冲他温柔地一笑:“你为了天下百姓都不愿真正抛弃家族,若是为了我一个女人而背弃家人,那我又一次所托非人,将来的日子不知还要经历什么辛苦和悲伤。我想嫁一个真正顶天立地的男人,让他护着我一辈子,而我也会给他最温暖的家。世峰,你会娶我,是不是?” 庞世峰热泪盈眶,他随时大宅公子哥,世人眼中本该最最骄傲得意的人,可偌大的家族,人人自私,他所有的荣耀,都来自父亲的罪恶。倘若他也生一颗麻木不仁的心倒也罢了,偏偏老天在他胸膛里,放下一颗热血之心。 沈嫣定了定心,抽出一只手,灯火下仿佛透明的手指轻轻抚过他的伤痕,肌肉微微的抽搐,必然是疼痛所致,她心疼地摸了又摸,微笑着说:“将来一家重新团聚,我会孝敬父母,你做儿子的抹不开脸面,做儿媳妇可就容易多了。总要有人先跨出一步,没有人不渴望温暖的家,是不是?” 庞世峰垂首不言语,沈嫣将桌上的蜡烛拉进一些,又仔细看他脸上的指印,有几道淡淡的划痕破了皮,该是一巴掌闪过去时被指甲勾到的,她道:“你坐着,我去弄水来洗一洗,就是不上药,也该清理一下。” 世峰却不肯放开她的手,沈嫣笑道:“你难道一晚上,都要这么拽着我?” 两人凑得很近,灯火更亮后,彼此的眼眉都清晰地刻入眼睛,柔光下的沈嫣那样美丽,微微一笑,仿佛能融化冰雪,世峰突然觉得,他曾经随口许的愿,竟然千百倍完美地实现了,老天让他遇见了沈嫣,已经把这世上最美好的给了他。 “嫣儿。”他轻轻喊了声。 “做什么?”沈嫣嗔怪,“没事叫人家名字,怪不好意思的,我就在这儿呢,你……” 略干的双唇猛地冲上来,堵住了沈嫣的话语,她柔软的红唇被人用力吸吮着,礼教的约束和羞耻只在脑中闪过一瞬,立时就被钻入心里的甜蜜和幸福压下去,她不由自主地也吸吮滋润那干燥的双唇,世峰的手一下搂过她的腰肢,两个人紧紧贴在了一起。 沈嫣渐渐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她不安地呜咽出声,世峰立刻就松开了,可是还保持着鼻尖几乎相触的距离,很近很近的时候,只能从对方的眼珠子里看到自己的脸,沈嫣看到了自己红得熟透般的脸颊,可想要推开世峰的手,竟抬起直接勾上了世峰的脖子,柔美的双眼有泪花闪烁,她轻声呢喃:“这下子你不娶我,我也嫁不出去了。” “嫣儿。”世峰却觉得,光喊她的名字心里也会温暖,紧紧抱住了沈嫣,她柔软纤瘦的身体,她身上淡淡的香气,还有那温柔的话语,他笑着说,“总要有人先跨出一步,是不是?” 沈嫣笑了,幸福地窝在世峰的肩头,曾经深陷被悔婚和羞辱的痛苦中的她,终于找到此生值得依靠的男人。曾经可以躲在家族的羽翼中度过余生,却因为看不到未来而彷徨不安不愿前行,如今明知前路坎坷,她却愿意披荆斩棘地勇敢面对,因为身边有了可以相互依偎的人,世间情爱,实在妙不可言。 这晚沈嫣要离开时,慕茵已经在慕清的屋子里睡着了,庞世峰亲自把她送回自己的卧房,那会儿湘湘早就离了简夫人的屋子,而简夫人隔天一早就以身体康复为由要离开王府,沈嫣才知道湘湘昨晚和舅母谈了她与世峰的事。 虽然舅母把她当女儿一样疼爱,可她不能得寸进尺不为家族考虑,世峰这样委屈都不愿抛弃家族,她怎能随意私定终身。于是毅然决定随舅母回家,向外祖父禀告自己的决心,待外祖父点头后,再接世峰到家中去相见。是以世峰和齐晦散朝归来时,沈嫣已经回家去,他难免有些失落,但还有很多事摆在眼前,他不能耽于儿女情长。 皇帝今日早朝,说边关捷报,不等支援部队到达前线,已经把入侵的敌寇都赶过山头,龙心大悦,宣布出巡的事不作更改,可似乎除了他之外,并没有人对此表示乐观。庞峻那边打什么主意,齐晦几人且要揣摩,但边关的战火燃得突然,灭得蹊跷,其中一定有文章可做,而世峰昨晚送回去的一双钥匙,也一定对此有所影响。毕竟皇帝所谓的“捷报”,皆是宰相一手炮制,送到御前,真假难辨。 深宫里,静太妃在长寿宫屋檐下喂着金丝雀,这是皇帝前些日子送给她的,是赏赐还是羞辱,对静姝来说无所谓,她很满足现在的日子,前天在御花园赏花时,让孙昭仪给她当凳子坐了半个时辰,看着她们生不如死,又不敢真的求死的下贱模样,她此刻想起来还会发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