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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更多的,这人并不说。 找到这处可以避风的破屋,卫清无倒地就睡。她早已习惯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生活,对周围一切变化,除却危机,并不在意。 徐固站在瓦砾间低头看她,目光平静,却宛如静静流淌的长河,哀意些许。 在他对自己这位早已和离的妻子的了解中,卫清无热爱战斗,擅长战斗。她当了大将军后变得格外忙碌,格外兴奋。她顾不上他,顾不上女儿,她整日在外练兵打仗。 他以为这是她喜欢做的事。便颇多怨意,也尽量掩藏。 可是为什么,有朝一日,她被她自己喜欢的事情,折磨成了这样?若是所爱成了毁灭缘由,她是否后悔当初选择这一条路? 徐固不知道这个答案。 失忆的卫清无也无法告诉他答案。 然而徐固回头,看着破屋漏窗泄入的点点星光,他却不能像卫清无一样什么也不考虑,一点不为明天着想。 南蛮人为了找到她,掀起战争,会越来越不可收拾。 若是找到她,她会被当做凌一个玩物送给大魏,堂堂女将军倥偬一生,换来潦草结局;可若是找不到她,西域众人受苦。徐固站在这个分叉口,轻轻叹了口气。 此时此刻,星光烂烂,他想到了自己的女儿,想到了那个总和他吵嘴、在外人面前又很温婉懂事的小露珠儿。 他的露珠儿,玉雪玲珑,那么乖那么可爱,是他从小一个人养大的。男子养护女儿的不易不必赘述,他呵护她那么多年,却总是一次次抛弃她,留她独自站在悬崖岔口,独自面对世间魍魉。 可这就是人生。 人生本就这样无奈,只有不断地向前走,才有无限可能。 相信他的露珠儿,承他将近二十年呕心沥血的教诲,足以捱过这漫漫长夜,等待他的归来。 想到这里,徐固从自己随身的包袱中取出纸笔,随便就着地上一木板,就着星光,开始思索着写字。 卫清无一夜醒来,揉着惺忪眼睛,看到那个儒雅无比的书生坐在靠着窗的地方,还在写什么。 她看了半天,说:“那里冷。” 徐固抬头,看了她一眼。 他对她笑了一笑,淡漠,无情,又有点无奈。 他走过来,将自己连夜写好的书叠好,交给她。她茫然地接过,徐固蹲在她面前看着她,伸手将她头发上的枯草别开。 她警惕地看他一眼。 徐固叹口气:“事到如今,我也不知你是真失忆,还是因不想认我而假失忆。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了。我早已习惯跟在你后面,为你收拾这些烂摊子。 “清无,这信你贴身藏好。我将这件事从头到尾写得很清楚,若是遇到大魏军马,你被拿下了,你就将信承出,把自己的身份告知。这是最无奈的一步棋,我自然也希望像你这样不凡的女将军,不会走到需要别人怜悯你的那一步。 “这些年,你被南蛮人关着,吃了不少苦。好不容易逃出来,自然不愿意再回去了。可是我们逃不掉,西域是南蛮兵马的天下,南蛮又要准备和大魏建交,你我这样的小人物夹在其中,注定是会被牺牲的棋子。不如以棋换棋。 “你是天下闻名的女将军,可是我也不差,我也没有配不上你多少。你好好躲起来,我出去见那些南蛮人。南蛮王必是需要我的,我困于南蛮,总比你困在那里好。不必着急,听我说完……我毕竟是文人,南蛮对付我的手段,必然和你不同。我在那里,总有脱困机会。 “若你有缘见到露珠儿……” 他沉默了一下,笑了笑:“算了,你这般模样,还是不必见露珠儿,不要吓到她了。你便在这里好好养伤,如果记忆恢复了……到那时候,也许你就知道你本来想做什么了。” 他交代这些,絮絮叨叨,如数家珍。 卫清无竟也很认真地听着,就好像以前有过无数次这样的时光。她再桀骜不驯,也每每认真听他说话。 这样的熟悉感,有时候迷惑人,有时候让人伤感。 徐固说完这些,最后看了她一眼。他还想再说话,却想起实在没什么好说。他便笑了一笑,起身背起自己的包袱,向屋外的阳光中走去。 卫清无心中突然一空。 她喊道:“喂……” 徐固回头,站在阳光下,面容已经看不清。 卫清无迎着阳光,并不眨眼,她再一次问出这些天里问过无数次的话:“你到底是谁?我认识你吗?我们以前是朋友吗?你为什么帮我救我?” 徐固淡声:“你若是想不起来,便不必知道。” 卫清无怔忡,低下头。 她再次抬起头时,目光沉静坚定,道:“好,你帮我一次,但你不必害怕。等我养好伤,我会去南蛮人那里救你。” 徐固回答:“不必救我,以我的身份,我并不会出事。若你想不起我是谁,我们并无再见的必要。” 这样的潦草利落,激起陌生人之间的感动,也荡起旧事的一点涟漪。 卫清无捂住头,闷闷躲在里面,咬紧牙关闭上眼。 -- 在蜀州地段,晏倾正坐于茶楼二楼,一边喝茶,一边写字。 他所在的茶楼,正对着县令府衙。大魏地方间的疑难问题,都会寻县令解决。一对夫妻相搀扶着走出县令府,喜极而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