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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孩子这回算是结结实实地明白了。原来之前偶尔能在和大人们的斗智斗勇中胜出,完全是因为大人不爱搭理他们,懒得跟他们较这个劲。而现如今,兹要是人家想要较这个劲了,胳膊便怎么都拧不过大腿。 对于周莺莺的梅开二度,大杂院的部分群众是相当喜闻乐见的。比如张大爷张大妈,他们觉得那天来的男人,精神又体面,看着不像是着三不着两的人。周莺莺温柔漂亮,带着孩子还能遇上良缘,是天大的喜事。 而李艳东作为跟周莺莺唱反调的排头兵,照例是明里暗里冷嘲热讽,?把事件定性为“姣婆遇上脂粉客”,还是二回! 徐勇虽然存在感不强,但也发表了意见。说这世道当女的可比当男的强多了,自己都有心去变个性。然后就被李艳东臭骂了一顿。 陈磊则是每天神龙见首不见尾,不到夜深了不回来,早上天还没亮就走出门,像是存心在躲着谁。 同时,关于周莺莺的流言也漫延到胡同的每一个角落。配合着前些日子停在胡同口那辆牛逼大发了的“奔”,立刻就衍生出了一个漂亮女人傍大款的故事。 这种传闻不需要刻意传播,它仿佛自己长着舌头,塞进人耳朵里就拔不出来。 眼瞅着秋实下礼拜就要走了,徐明海彻底颓了。在学校都没心情淘气了,弄的任课老师外加班主任一致以为他吃错了药。 痛定思痛,徐明海终于逼自己认清了当前的形势。于是他在一个周三的下午,翻箱倒柜地把自己全部的小人儿书和玩具都找了出来,码得整整齐齐,然后喊来了秋实。 他用立遗嘱的口吻说:“你把喜欢的都拿走,回头我看见书摊儿上出新的再给你攒着。还有……” 徐明海顿了顿,试图在短短时间内把毕生打架和处世经验都传授给秋实。 “搬去新的地方后,如果有人敢欺负你,先别着急。第一时间给咱胡同口罗叔那个小卖部打电话,我带人去救你。可要是到了必须动手的时候,也别含糊。瞅准了谁是领头的,别管三七二十一就干丫的。干趴下他,剩下的就都好办。另外,在学校的时候,别老仗着学习好就劲儿劲儿的不理人。是,我知道你在你们班不爱说话是因为他们笑话过你,可总得有几个弟兄……” 秋实听着徐明海说的话,越听越想哭,可又觉得丢人,只好不停地咬牙吸鼻涕。俩人就像是诀别中的悲情师徒,一个不得不镇守家园,一个马上就要舍身取义,为万世开太平。 就在这时候,周莺莺过来找秋实,进门就被屋子里生离死别的诡异气氛吓了一跳。她定了定神,然后说带果子去买新衣服。徐明海知道是为了明天去少年宫面试的事情,于是赶紧放了秋实走。 秋实把徐明海送的东西拿回自己屋里后,便耷拉着脑袋跟着周莺莺出了门。他们坐了三站公共汽车,在一个十字路口下了车,然后步行到了个挺大的商场前。 这里有一片开阔的广场。好多小孩凑在一起玩。还有小商小贩推着车卖冷饮,摆地摊卖点小玩具什么的。周莺莺看着五官紧紧皱在一起的秋实,便给他买了根8分钱的奶油冰棍。 秋实则非常有骨气地扭过头去,连看都不看。周莺莺知道儿子最近因为搬家转学的事情心里难过,于是便把冰棍纸撕了好声好气哄他吃。 俩人正在较劲的时候,从旁边突然蹿上个人来。他一副自来熟的样子,热情洋溢地跟周莺莺打招呼:“哟,这不是嫂子吗?” 秋实循声抬头看去,没想到还真认识。是那个在庙会上先是耍赖,继而被陈磊擒获,最后送了徐明海大吉普的“地包天”——赖子。周莺莺也记得他,于是便随便应了几句。 “就您自己带孩子来逛商场啊?我哥呢?”“他最近挺忙的…..” 周莺莺想找个辙赶紧走,没想到赖子同志一点都看不出眉高眼低来。他云山雾罩地套了半天近乎,最后才拐到正题上:?“嫂子,回头您帮我在我哥那儿递个话儿呗。都是兄弟,有好营生想着点我。不是我跟您吹啊,我这人心特实。在里面那几年,论起干活儿来,除了我哥那就得属我了!永远是吃苦在前,享福在后,一点儿都带不偷奸耍滑的。” “里面……”周莺莺从赖子这一堆自我吹嘘四六不靠的话里精准捕捉到了关键词,她心中一跳,直接把冰棍塞进了秋实嘴里,仔细问,“什么里面?” “咳,还能是什么里面?”赖子讪笑,“就内什么……劳教大队里呗。” 站在一旁的秋实不知道什么叫“劳教大队”,但他看出周莺莺似乎已经把买新衣服的事忘了。于是秋实含着奶油冰棍,就着舌尖丝丝的冰凉听赖子东一榔头西棒槌地说话。 “您不知道这事儿?不能够啊。噢,您和我哥最近才好的?咳,其实也不是什么丢人现眼的事儿,我们都觉得我哥仗义,是条响当当的汉子。” “太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听说是当年我哥的一妹子让一大院子弟带东北去了。妹子走了以后我哥心灰意冷,就去山东当了好几年的兵。他复员回来以后,没想到居然有一天在大马路上碰见那小杂种操的了!这才搞清楚,原来丫去了东北还没一年就把妹子扔那儿自己跑回来了。我哥当时就翻儿了,让那人把妹子弄回来,说兹要是人能回来,怎么着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