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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蓄积了千年的仇恨就在这一瞬蓦然倒流进心脏深处,填补完全了那曾被剜去的爱与恨。 不知是梧桐的红衣太刺目,还是他眼眶中蓄积的血色已染透整个视界。 云谏不知哪儿来的本能,拔出覆盖于心脏之上的那片染血翎羽,化作锐利冰冷的凶器,握着它毫不犹豫地扎入梧桐的心口。 呃师、师尊 熟悉的嗓音让云谏握着翎羽的手微颤了一下。 梧桐毫发无伤地站在他面前,笑道:原来这才是你的执念啊 他计划成功了,本该欢呼雀跃,却不知为何有些苦涩,笑得疯癫又难看。 亲手杀了自己所爱之人,那么这七情六欲八苦难之中,还有什么是你值得惦念执着的呢? 嗯师、师尊 梧桐还好端端站在远处,而眼前人的鲜血却顺着翎羽汩汩淌出,染得云谏掌心一片粘腻湿红。 凤目化作杏眸,尖锐的下颌也变得有些钝,少年唇角渗出血渍,颤抖着开开合合,不停地唤他。 师尊 第90章 绝不放弃 你不要睡,我带你离开这里。 你渴不渴啊?你喝点水吧。 你喝点吧, 这个不是一般的水,是醴泉,对你有好处的。 记忆迭回。 高崖之上, 少年捧着一汪清泉凑到云谏唇边,让他喝。 可那时候云谏怎么说的来着? 他瞪着眼前的那双凤目, 恶狠狠凶他:滚! 当一切迷雾都被拨开,这个顶着梧桐面容的少年慢慢退去那双狭长的凤眼, 流露出杏眸, 湿漉漉的有些委屈地看着云谏。 他的手指被云谏恶狠狠地衔在口中, 重重咬下,鲜血充盈云谏的口腔,几乎咬断了指骨,少年却没有立刻抽手,只是委屈着瑟缩地望着云谏目露凶光的桃眸, 又极心疼地看着撒了一小半的清泉。 因疼痛,手颤得厉害, 却还是咬牙忍着, 稳稳捧着那汪清泉。 云谏不领情,可少年看着柔弱,骨子里却固执得很。 水从来都是由高处流向低势的,这是本性, 可这川溪流却常常固执得费力往高处逆流,他骨子里就是倔强固执的,一旦认定要做的事,就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云谏也是没见过倔强成这样的人, 明明怕疼怕得要死, 却被咬成这样, 疼得浑身发颤也不躲。 滚! 云谏松了口,眼底戾气未消,这少年赶不走,他也没打算理他,就阖着眸,忍着双臂绞缚的疼痛和冰冷刺骨的凛风,不说话了。 他以为他会识趣的,他以为这样柔弱可欺的男孩子娇嫩的很,肯定受不了他这么凶的样子。 谁料,少年竟忽然捧着泉水一饮而尽,双颊撑得鼓囊囊的,又蓦地俯身冲来,抱着他的脖子,凑上唇,在他惊愕不已瞪大眼睛,未反应过来时,就将口中的甘洌清泉往他嘴里渡。 起初云谏在震愕中被迫咽下了一大口,可当他反应过来时,除了惶然还带着愤怒与厌恶,去咬少年柔软的舌。 嗯 少年眉头一皱,舌尖破了,好疼的,让他险些松了口躲避,可他要是躲开,这些下的功夫就都浪费了啊。 于是,他忍着疼,固执地扼住云谏的喉咙,迫使他将混合着淡淡血腥味的泉水全部咽了下去。 又气又怨地狠狠剜了一眼云谏,还是不甘心,就以其人之道咬了回去,纠缠着对方的舌,狠狠咬破,还是不解气,又像个龇牙咧嘴的小兽一般在被咬得震惊不已的云谏面前,稍稍拉开一点距离,在对方如遭雷劈般的眼神中,皱了皱眉,就拽着云谏脖子,撞上自己的唇,在云谏的唇角咬出一排牙印。 满意了,少年才松开,手背抬起蹭掉自己唇上染的血。 他不知自己没抹干净那点血色,反倒均匀涂满了整双莹润的唇。 云谏愣怔不已地看着少年,他是有多瞎才将这单纯的少年认成了梧桐啊! 少年明明眉目清冽地像高山云涧之中的甘甜清泉,一双湿漉漉带着些委屈的圆润杏眸朦胧着一层浅浅的水雾,被血色染红的唇也是湿润的。 对于被囚困了很久的云谏而言,眼前的少年就像是干涸沙漠中的甘霖,是荒芜裂土上的雨泽。 他吻上他的唇,渡给他极清甜的泉水,甚至连血液都是芬芳甘露。 一寸寸从云谏干裂开的唇瓣,润泽进他的心田。 甚至就连内府中的灼烧之痛也被瞬间压制下去,身上的伤好似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 这哪里是什么润喉的水?这明明是救命的良药。 可云谏是怎么对待这位好心的大夫来着? 他不由分说,咬了人家的手指,险些咬断指骨,又咬了少年的舌,逼得少年眉头紧蹙,极不悦地用那双勾了他魂的杏眸湿漉漉地望着他。 云谏惭愧极了,当惯了翊族少主,被喊惯了凤岚殿下,从未向人道歉过,也拉不下那个脸。 但他还是极小声地颤了两下唇:抱歉。 声若蚊蝇,几不可闻。 往前数个千年,往后再看个千年,这或许是云谏这辈子最腼腆羞怯的时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