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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看了一眼表,心里琢磨半晌,“那我去给他拿个毯子盖上。” 谢书亦笑了笑,轻声说:“好。” 老太太进屋去拿毯子,谢书亦趁着这个功夫,悄悄打量了打量景洛,看他睡得熟,他又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还顺带着摸了摸脸。 皮肤不错,还挺滑,谢书亦想。 听到脚步声,他立马恢复正常,把视线重新回到电视上。 “还是这么喜欢睡觉。”老太太把毯子给景洛盖在身上,在一边坐下来。 谢书亦也笑了笑没说话。 “多睡点好,”老太太轻叹口气,“把那几年缺的觉都补回来。” 谢书亦从这话里捕捉到了信息,他问:“那几年?” 老太太没回答,只是叹了口气,隔了好一会儿,她才又接着说:“这孩子前些年很苦啊,十来几岁自己守着那个家,不容易啊…”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谢书亦再三犹豫后还是问出了口。 老太太看了眼景洛,又看了看谢书亦,眼里带着犹豫。 她叹口气,还是开口道:“小景他妈刚走那几年,这孩子像变了个人,见人也不说话,就一个人天天坐院子里,不叫吃饭也不吃,就那么坐着,一坐一天。” “阿姨去哪儿了?”谢书亦问。 “嫁到别处了,”老太太看了眼景洛,“小景他爸没的第二年就走了。” 谢书亦:“没再回来吗?” 老太太摇摇头,“不知道回没回来过,刚开始那几年我还问问,一问这孩子就拉下个脸,什么也不说,时间久了,我也就不问了,”她叹口气,“我心想啊,时间久了也就慢慢忘了。” 听到这儿,谢书亦心里的疑问似乎都有了解释。 为什么景洛喜欢坐在院儿里的藤椅上,一坐就是一天。 为什么喝醉后一遍又一遍说着我不好,你没回来看我。 他不是在晒太阳,不是在吹冷风,更不是借酒消愁。 是心里的苦满的装不下了,借着酒劲儿一块溢了出来。 他只是在等,从前等,现在等,一直在等。 谢书亦又扭过头看了看自己肩上睡着的年轻人,眉头微微皱起,看起来睡的并不是那么安稳。 老太太又自顾自的说,像陷入了漫长的回忆里,“那个时候啊,这孩子不会做饭,家里也没人,每顿饭都凑合着来,我和他奶奶是老姐妹,他奶奶走的早,这也算是我半个孙子,”老太太笑了笑,又接着说“我想这凑合吃饭还行,长身体的时候可耽误不得,这不就每天过去把他喊这儿来吃饭,刚开始还不好意思过来,我就每天把饭给他送过去,时间久了,他可能也不忍心看我这个老太婆跑来跑去,自己就过来吃饭了,就这么吃了好几个月。” 谢书亦听的认真,但心里却密密麻麻的疼,像扎进了无数根短小却锋利的刺,找不到痕迹,但就是很疼。 “说来也奇怪,有一天啊,这孩子突然和我说要学做饭,我还以为只是说笑,谁成想他还真是一本正经的学,学的还挺快,就这么过了一段时间,菜学的差不多了,人看起来也好多了,会笑了,街上碰到人也会打招呼了,再后来啊,这孩子就不过来吃饭了,就像现在这样,时不时过来看看我这老太太。” 话说到这儿,窗外一朵烟花恰好绽放,火焰红亮,照亮了黑暗。 谢书亦听的出神,冷不防的一声响把他吓了个机灵,他一动,肩上的脑袋也动了动。 景洛醒了,打了个哈欠,揉了揉脖子,“几点了?我这睡着了?” “是啊,就属你觉多。”老太太笑着说,但眼眶还有些红。 景洛也没多想,以为两人还在聊刚才的话题,他顺手拿了个橘子。 又仰躺回沙发上,歪头看了看谢书亦,只见他神情一脸复杂的盯着自己,“看我干什么?”他一边问一边剥着手里的橘子。 谢书亦摇摇头,没说话,但眼睛依然盯着他。 “那你还看?” “你流口水了。”谢书亦指了指他的嘴角。 景洛一愣,随即立马抬手去擦嘴角,可手背并没有潮湿的感觉。 “骗你的。” 反应过来又被骗了,他把手里剥了一半的橘子皮扔过去,“…滚。” 谢书亦笑着捡起散落在沙发上的橘子皮,把它们握在手心里。 一块握住的,还有景洛的心事,那些难以言喻的心酸过往。 见景洛醒了,老太太也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你俩先坐着,我去准备明早晨拜大仙用的东西。” “拜大仙儿?”谢书亦有些好奇的问。 景洛把一整个沙糖桔全塞进嘴里,不等老太太开口,他囫囵的说道:“这你就不懂了吧,过年拜拜各路神仙,来年得保佑。” “灵吗?”谢书亦问。 老太太笑着开口道:“主要是这份心意,信就灵,不信也没什么大事,大过年的不就图个好嘛。” 谢书亦笑了笑,点点头,“倒也是,心意最重要。” 说完这些,老太太才回了里屋折她的金元宝。 客厅里又重新回归安静,景洛拿过遥控器调高了音量,电视里又传来春晚一贯的开场白。 谢书亦也仰躺会沙发上,看着电视里火红的舞台背景,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