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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婆婆将阿薰关在屋子里还不放心。专门交代厨娘第一天食水都不给她送,第二天只送水,还要在水里放让人浑身无力的药草。第二天下午府城藩主的使者就到了,近藤夫妇一番招待后打开门让他站在外面看了眼少女。使者一见大加称赞,连连说这是藩主十几年都苦寻未得的美人儿,急急忙忙连夜回转大阪报告消息。 隔天门再次打开,就是近藤夫人带着管家婆婆,后面跟了一众女仆进来替她梳洗换衣。 “你命好,藩主大人点名要你去,虽说是小,只要受宠那些名分都算不了什么。吃得好穿得好,大家小姐一样有人伺候,什么活计也不用做。你过去了安分守己过活,不要忘了家里收养的恩惠。”说着一声令下命人翻箱倒柜,连地上铺的榻榻米也掀起来翻找。 这是在找她这么多年在纱厂做工攒的工钱,务必不给她留下任何能够成为依仗的东西。 ——近藤藩士怕外人说他苛待孤女,阿薰的工钱一直都是她自己拿着。但她一个女孩子整日与佣人为伍,又有什么花钱的地方?攒了这么多年,多少也能叫人看在眼里,近藤夫人,多年如一日的精明。 家具物什一下子被翻了个底朝天,自然是什么也没找到。家主夫人不肯死心,又叫人脱了阿薰外衣翻找,翻来覆去什么也没找到,料定她必然是把东西藏在外面。 “不识抬举的东西。”什么也没找到,近藤夫人就知道她一定是把钱都托付给了别人,愤恨不已。命仆妇粗手粗脚把人拖进冷水里泡着,“洗”了半个小时才捞上来胡乱一擦取出临时赶制的白无垢套上,又梳了头硬戴上角隐:“从今日起,你就是死了的。去藩主大人身边乖乖听话,少吃点苦头。” 外面已经有了热闹的声音,管家婆婆亲自上前压着将软绵绵无力反抗的阿薰双手反剪束在身后束紧,将人抬进牛车硬摁着跪正,最后放了准备好的漆盒在她膝头:“看好了,今后你安身立命的东西。夫人心软,嘴上待你严厉,手头给的当真阔绰,都是些好物事。” 她打开盒子故意让金光在她面前晃晃又合上,阿薰从头到尾一声没出,眼睛都不抬一下。 等仆妇退下后她才显露怒容,黑水晶一样的瞳仁里隐隐透出几分赤红。 第14章 福泽谕吉这几天都觉得心神不宁。母亲和兄长只笑话他不稳重,却不知道他想些什么。 那个憨厚瑟缩的女孩突然出现,阿薰跟着她去……然后直到今天就没有再见着她了。他也去过近藤家敲门问询,前来应门的仆人都说近藤夫人带着她在学规矩,有什么可学的? 她为什么再也不来神社了呢? 许久的风雨无阻,忽然一天无疾而终,连着这几天上午他都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身边少了一个人,心口就像缺了一块儿。 他在院子里跟推磨似的一圈一圈转,越转心底越不安。 大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紧过一阵的敲门声,伴随着焦急的呼唤。他走过去拉开门,光着脚跑得头发都散了的锦织含了泡眼泪挤进来:“福泽少爷,家主大人要把阿薰送去给藩主家做小,牛车已经动了。我从家里逃出来给你报信,阿薰说……” 不等她话说完锦织母亲跟在后面追上来,领着她的父亲兄弟堵了嘴就把她往门外拖:“这孩子是睡糊涂了做恶梦呢,您可千万别把她的话当真,我们这就把她带回去!” 银发少年站在原地愣了片刻,转头冲进房间拿了刀又冲出去,“阿薰说别去……”锦织咬了哥哥一口才又冒出半句,很快再次被捂了个严实。她母亲当头抽了几耳光:“蠢死你!武士家的小少爷有什么不好,再清贫嫁过去也饿不着累不着,要你这么坏自己的事儿!” 女孩子眼泪顺着脸颊淌:“亏心啊,不亏心吗?踩着别人骨头活着也不嫌扎脚!” “扎脚也得是你还活着才知道扎得慌,命都没了,你还怕扎脚?”母亲又照头死命拍了她两下:“我不管别人的女儿活不活得,我只管你要好生活着。” …… 牛车碾在青石板上咕噜噜往前走,藩主听了使者的话很是期待这位能以“薰陆”为名的少女,专门派了带着西洋□□的队伍前来接人,一路撒着米向府城方向走,引了不少贫人坠在后面一边捡一边磕头道谢。镇中不少有头脸的人也跟了来看热闹,纷纷点头恭维藩主豪爽仁善。 近藤家送亲的人走在队伍最后面,防着被硬塞进牛车的少女万一逃跑——本意是想悄悄的把人送走,谁知道藩主年龄越大越好排场,这下可好,镇上都知道近藤家今天送了人往府城去。 从被关进屋子开始阿薰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管家婆婆和其他下人也就忘了堵住她的嘴,眼下只需要专心解开手腕上的棉布绳子。 她透过纱帘缝隙向外看,牛车正慢悠悠驶过一处石桥,深涧下传来潺潺流水声。 少女挣脱手上绳索,又将其他绳子解开。一把扯下角隐扔掉,散着头发脚下发力撞开窗子落在地面踉跄两步又撞在石桥上歪歪扭扭抱着栏杆爬上石柱,看样子是要从桥上跳下去。 谁也没想到数日都安安静静似乎早就认命了的娇小女孩发起狠能有这么一股蛮劲,她站在石柱上,谁也不敢轻易上前,生怕这向后一翻落入深涧,他们回去了都得被藩主活活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