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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春兰一听,果然又把头缓缓扭正过来。 林伟健抬头瞥了眼妹妹,俯下/身子给郭春兰擦起脸来。 看着这一幕,林锦云浑身像针扎般难受。她悄悄抹了把眼泪,又去一旁倒了半杯开水,拿两个搪瓷牙杯不停地倒换着让热水渐渐温下来。 她抿了一小口水试了试温度,端着牙杯来到床边,试探地问:“妈,我给你喂点水好不好?” 郭春兰却闭上了眼不答话。 林锦云紧了紧手里的牙杯,坚持道:“那我喂你一点。” 她拿过找护士借的小药勺,从牙杯里舀了一小口温水喂到母亲的唇边。 郭春兰却不松口,将嘴唇抿得死紧。 林锦云的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哑着声劝道:“妈,你喝一口好不好?” 林伟健也跟着劝:“妈,喝一口吧,你嘴巴干得厉害。” 这个虚弱的老太太却死死较着劲,紧抿着唇不松嘴,似乎要花光仅有的一点力气来抗拒女儿的亲近。 终于,林锦云妥协了,成全了母亲的厌恶,她抖着手收回了勺子,把牙杯递给林伟健,“哥,你来喂妈吧。” “好,我来。妈,好歹喝一点吧。” 林伟健接过她手里的勺子和牙杯,又舀了一口水喂到母亲嘴边。 郭春兰这才睁开眼睛,微张开唇瓣,喝下勺子里的一小口温水,接着,又喝下第二口,第三口... 林锦云在一旁看着,心脏堵得难受,背过身去小声抽泣。 这时,刘凤走了进来,带回一碗热的小米粥。 林伟健忙放下牙杯,接过刘凤手里的粥,端起来喂着郭春兰,刘凤则在一旁递着毛巾。 一时之间,只有林锦云像个外人似的插不上手。 她想给母亲捏捏腿脚,可手才刚按上她的右脚,就感觉到手下的棉被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可她一松开手,棉被就不动了。 她抬起头看向母亲,发现郭春兰也正看着自己,眼里全是冰冷的凝视。 她被这道目光刺得无地自容,再也撑不起任何勇气,垂着头拖着游魂似的步子往病房外走去。 她走到廊边的靠背长椅上坐下,整个人就像被压垮似的垂头驼背地坐着,双肘抵在膝上,把脸往手心里一埋,任泪水渐渐润湿着掌心。 她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哭了多久,也感觉不到周遭的一切声息,只任由自己深陷在痛苦的情绪里,暗自悲伤。 直到有双手轻轻推了推她。 林锦云缓缓抬起头,看到蒋兰正红着眼站在自己面前。 像是突然找到了依靠,她一把抱住蒋兰的腰,头抵在她的小腹上压抑着啼哭。 “我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 蒋兰轻轻拍着她的背,替她顺着气,“我要回来的,要给你带饭呀。你胃不好,不能饿着。好了,不哭了,这不是来了吗。” 林锦云这才渐渐止住了哭声,蒋兰掏出手帕给她擦了把眼泪,拉着她说:“今天哭得还不够多吗,不准再哭了。先把饭吃了吧,再大的事也要先吃饱饭。” “嗯。我吃饭。” 林锦云怕哥嫂出来会看到蒋兰,便拉着她走到走廊最远端的一张长椅上坐下。 蒋兰把一个裹着毛巾的铝皮饭盒层层打开,香味马上就飘了出来,是林锦云平日最喜欢的番茄鸡蛋打卤面。 林锦云接过饭盒吃了起来,蒋兰边看着她吃面,边拿手替她把垂落的头发往耳后别。 许是真的饿了,一碗面三两下就被林锦云吃个精光。 蒋兰接过她手里的空饭盒,又从旁边端出一个大号保温桶,拉着她道:“大哥大嫂也还没吃饭吧,你把这个给他们送去。别说是我做的,就说是刚刚托人买来的。” 林锦云低头看了看这个保温桶,竟是崭新的,提手上的一层白色保护纸都还没来得及撕掉。 这个保温桶是蒋兰回去后才买的。 她被自己的母亲唾弃辱骂,被蛮不讲理的大嫂狠狠甩了一耳光,被凶神恶煞的大哥厉声驱赶,却依旧心系这一大家子,明知会被再次谩骂驱赶也不曾迟疑退缩过要对林家的每个人好。 一想到她的良善从不曾得到半点回报,林锦云又涌出一股要流泪的冲动。她用力吸了吸鼻子才止住这股酸涩,伸手要去扳蒋兰的右脸查看。 蒋兰却推开她的手,“别管我了,快送过去吧。” “嗯。” 林锦云把吃的送到哥嫂面前,按蒋兰交代的说了一遍,两人也都饿得厉害,没怀疑林锦云所说的,埋头就把面条吃得干净。 再回到走廊上时,蒋兰已经不见了踪影。但林锦云这回却没有像之前那么担心了,只因知道她不舍得看自己饿着,至少在母亲出院前,她都会默默支撑着自己。 三人解决完晚餐,林锦云见时候也晚了,就找哥嫂商量起由谁来守夜陪护。 林伟康还在家,必须得有人回去安顿好他才行。 林锦云让哥嫂先回去,由她一人守夜。 林伟健却不肯,非要让刘凤也留下,林锦云猜想刘凤心里其实未必想留下,但她争不过大哥,便也随他去了。 果然林伟健一走,刘凤就开始哈欠连天,还没守了半小时就趴在病床边睡了过去。 郭春兰吃完晚饭后就睡着了,只剩林锦云一人守在床边看着输液瓶,叫护士及时换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