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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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金钱蜜糖堆积出来的宠爱几乎惯坏了季思月。 在她十六岁生日那天。 被问及生日愿望是什么的时候,她绕过长桌跑到季家川身边,攀搂住他的脖颈,娇昵道:“我要你永远爱我。” 女儿的吻落到父亲颊边,当着众人的面,“只爱我一个人。 裴嘉茉对季思月最初的恨意就是从那天开始滋生的。 她记得那天季思月说完那句话后,短短一刻,几秒钟,裴茵所有的笑容都僵在了脸上。 她可以忍耐季思月肆无忌惮的坏脾气,但忍不了她对裴茵的挑衅。 “我们谁也不欠她的。” 裴嘉茉无数次地向裴茵提出离开这个家,都无一例外地遭到驳斥。 她知道,裴茵并非真爱季家川,她只是不想过回原来的生活。 不想再回到那个狭窄逼仄,一到了雨季就充斥着潮湿陈腐气息的居所。不想再孤身抚养一个女儿。 裴茵太累了。而季家川是她的最佳选择。 那就这样吧。 裴嘉茉不愿让妈妈为难。 只能日复一日地忍耐。 陌生的家庭里,她开始变得沉默。 她所能做的就只有学习。 将自己埋身在无尽的题海中,那是她获取快乐的唯一方式。 季家川对她依旧很好。 但那种好,和他对季思月的宠爱完全不同。 那是一种刻意维持的讨好,一种面对局外人的温情。 即便只是这一点点讨好和温情也足以让季思月嫉恨得发狂。 终于,在那一年春日的某个午后。 季思月当着全家人的面撕碎了她那张年级第一的成绩单。 就因为季家川夸了她一句,“嘉茉真棒啊。” 季思月就彻底恼了。 她时常这样。 肆无忌惮地在任何场合当着任何人的面大发公主脾气。 然而这一次,季家川没有再纵容她,他一把扯过她准备砸东西的手,让她和妹妹道歉。 她不肯,她当然不肯。 “这个家是我的,你赚的每一分钱都是我的。我才是你女儿。她们母女两像寄生虫一样住在这里,吃我的喝我的用我的,现在你还让她们骑到我脸上来撒野?”她克制不住话语间的怒气,这种尖锐的惶惑与惴惴不安令她看上去并不像一个十六岁的孩子。 季家川到底还是不忍,隐而不发地望着她,最终只说了句:“你又在发疯了。” 眼泪霎时划过她明艳姣好的面颊,微微哽咽:“爸爸……” 噤默之下。 裴嘉茉弯下腰,将地面洒落一地的碎片一张张捡起。 站直身,走到她面前。 十四岁的女孩,沉静的眸光似深宵月光下一滩死寂的湖。 她迎着那仇恨的目光,轻轻地说:“季思月,我的成绩不会因为你撕了这张纸就被改变的,你懂么?” 季思月站在原地,无形中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耳光。 裴嘉茉就是有这样的本事。 轻而易举就挑起她心底积压已久的火。 窗外落着雨,屋内寂静一片。 不太熟悉的大伯母过来拉住裴嘉茉的胳膊。 想打圆场:“嘉茉,别说了。和姐姐道个歉,这事就算了。” “道歉是么?”裴嘉茉笑。 绕过餐厅与长廊走到季思月的房间。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她穿着鞋踩到季思月的床上,拿起她床头边柜上摆放着的一座在国际钢琴比赛中获得的奖杯。 当着所有人的面,扬起手,将其砸了个稀巴烂。 散落的碎屑溅了一墙。 满地狼藉。 “季思月,这就是我和你道歉的方式。”- 那天闹到最后,她到底还是挨了季思月一巴掌。 脸颊瞬间浮起一片红肿。 她一点都不觉得疼。 摔了门,头也不回地跑了。 裴茵撑着伞追出来。 只见她小小的身影被远处雨中的雾光笼罩着,眨眼间,就消失在街角。 密集的雨水砸在身上,秋风清廖,从她薄薄的衣裙间灌入后,迅速沿着四肢散开。 去往市区的短程巴士停在半道,裴嘉茉立足雨中,微愣半刻,走上前去。 离开这里。 她只想离开这里。 巴士缓缓驶离别墅群,在城市的车流中笨拙穿行。 年轻的女孩靠向车窗,道路两旁掠过的灯影投入窗际,照抚着她的面颊,一霎明,一霎灭。 暴雨汹涌。 她在熟悉的站台下了车。 沿着河岸一直走。 弄堂两旁的阴沟里涨满污水,随着暴雨的冲刷漫入行人脚下。 裴嘉茉浑身湿透地来到曾经居住过的地方。 时值傍晚,门廊内不断传来锅碗瓢盆的碰撞声。 坐在厅堂里的阿婆看见她,唤道:“嘉茉,你怎么来了?” 她抬起手,拂净脸上的雨水,“我回家。” 收音机里的戏音咿咿呀呀,转腔换调,似悲似叹。 她刚踏上台阶一步。 戏音断了。 听见——“回家?你哪还有家啊。”旧式躺椅上,摇着蒲扇的老头用方言说道:“楼上那间屋子早就被你妈给租出去了。” 天渐渐暗了,暴雨还未停歇。 她最终还是坐上了回程的巴士,任由视线渐渐淹没在那片昏漠凄黯的灯海里。 裴嘉茉无处可去。 下了车,独自在别墅群的周边茫然徘徊。 最终,她找到一个清净的据点,蹲在一旁枝桠丛生的树冠下躲雨。 在这里,她可以清楚看见季叔叔的家。 在夜雨中遥遥亮着灯火。 还未来得及伤感。忽然间,一旁的草垛中发出细响。 掩盖在杂沓雨声中,听不分明。 裴嘉茉小心翼翼地过去,扒开灌木从,一只浑身是伤的小猫偎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她不敢妄动,只见满地的污血一路沿着地面拖行到草丛中。 这是一只被人虐杀过,早已奄奄一息的小猫。 她鼓起勇气,伸手去触摸它被雨水和血液浸污的毛发。 在没有遭受反抗后,她抱起小猫,护在怀里。 头顶的暴雨倏然停了。 十四岁的裴嘉茉转过头。 在这一天的暴雨中遇见顾决。 撑伞的少年戴着球帽,面孔隐没在黑暗中,模糊了下颌边际。 他将伞面全撑向她,自己宽阔的肩身瞬间湿透,视线落在她怀里。 “怎么了?”温柔的声音在夜雨中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