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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伯居然还认得我,特地给我们加了些松子。说着,递过一个纸袋,道:喏,这是大人你的。 顾长晋接过,果见里头的松子糖层层叠叠裹满了松子。 他不爱吃甜,却还是陪她吃了一路松子糖。 焦甜的香气在夏夜里发酵。 人的心沉在里头,竟多了几丝醺然。 等到油纸袋里的松子糖吃完,二人也来到了屏南街十八号。 许是那松子糖太甜,又许是夜色太过温柔。 顾长晋捏着手里空空如也的油纸袋,藏在心底的问题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心头涌上喉头。 他问:容舒,你喜欢穆融吗? 容舒差点儿叫他这话给呛了下。 穆大哥?她匪夷所思道:我怎会喜欢穆大哥? 话出口后又觉出些怪异来,顾长晋为何要问她喜不喜欢穆大哥,他不是好奇心这般大的人。 莫不是穆家出了事? 正欲问一句你为何这般问,一墙之隔的院里里忽然传出一阵打斗声,隔着院门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椎云,老子跟你拼了!竟是常吉的声音。 顾长晋黑着脸推开门,里头正扭打成一团的人像是被人按了穴一般,动作一僵,齐齐抬头望了过来。 椎云率先松了手,笑着同容舒行礼,若无其事道:见过容姑娘,在下椎云,方才只是在跟常吉切磋,让姑娘见笑了。 常吉狼狈地爬起来,也顾不得衣裳上的尘土了,喜笑颜开地唤了声:少,容姑娘! 容舒先是同椎云点了点头,之后才笑看向常吉,道:你这一路可顺利?横平呢? 横平那懒骨头歇觉去了。托您的福,我们二人这一路顺利极了,半个时辰前才到这。 觑了觑顾长晋,又道:主子与容姑娘可是有话要商量,小的与椎云便不打扰了。 说着一把扯过满脸好奇的椎云,往最里头的屋子去了。 容舒被他们一打岔,方才的话也不好再问出口。 顾长晋关起院门,捡起地上翻倒的藤椅,慢声道:椎云同常吉、横平一样,都是自小就跟着我的长随。椎云先前一直在扬州,是以你不曾在梧桐巷见过他。 他主动给她说起椎云,容舒还挺意外的,难怪他们的感情那么好。 顾长晋提唇笑了下,进屋提了一壶茶出来,给她满上一杯,才道:都是些粗茶,你将就。 方才吃了一小袋儿的松子糖,容舒正渴着呢,接过茶便慢慢抿了几口,嫣红的唇瓣被茶水氤出一层水泽,像晨间托着露水的花瓣。 顾长晋挪开眼,待她咽下嘴里的茶水,方接着道:容姑娘想同我商量的是何事? 容舒捏着茶杯,抬眸看着他,道:廖绕若真与四方岛的海寇勾结,大抵还有旁的人也参与了此事。这其中说不定就有从前的那群海商参与,沈家曾是扬州首富,海禁前,也曾买卖过海货。大人若是,若是查到甚与沈家有关的线索,还望大人告知一句。 她也知这样的要求有些唐突,遂又道:作为报答,郭姨与拾义叔那边有甚消息,我也会来这里告知大人一声。若是沈家当真犯了事,大人放心,我绝不会姑息那些犯事的人。 容舒记得被送去四时苑的那一日,顾长晋说过沈家、容家通敌叛国证据确凿,让她不要去寻沈治的。 他会说出那样的话,想来是真的存在那么一份证据。 侯府那头有无人通敌容舒暂且不知,如今她只想知道,舅舅究竟有没有同廖绕勾结在一起。若是有,证据又在何处。 她这几日在祖屋也不是白忙活的。 沈家的族规写得十分明白,过继来的宗子若是违反了族规,是可以开祠堂剥夺过继子的姓氏,将其逐出沈家。 若舅舅当真做出祸害大胤的事,她会亲自找几位老祖宗开祠堂,剔除他的沈姓,再将他绑到官府去。 总之沈家百年清誉不能毁在他手里,沈家的族人还有阿娘也不能受他牵连。 她这番借着看几位老祖宗为借口,已经出来了好些日,不能再在外头逗留了,是以才急着同顾长晋说这事。 她实在不是个藏得住情绪的人。 顾长晋看着她道:容姑娘可是有怀疑的对象?我查过沈家,并未发现有何不妥。 说到此,这男人心里难得地起了丝不自在。 当初查沈家,实则是为了查她在扬州的过往,查她与徐馥究竟有甚关系。 这念头一出,顾长晋心神蓦地一凛,总觉得自己忽视了什么。 容舒自是不知晓当初自己还被顾长晋查过呢,只当他是来了扬州后查的沈家。 于是抿了抿唇道:大人若是再查,尽可往我舅舅身上查。 容舒说出这句话后便默了下来。 其实她在扬州的九年,舅舅虽常常忙得见不着人影,但只要他回来沈园,都会抽时间陪她。冬时陪她堆雪,夏日陪她垂钓。 容舒关于父亲的所有幻想全来自沈治。 让顾长晋去查沈治,在旁人眼里,她大抵就是只白眼狼。 方才她说出那句话,心里不是不难过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