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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点子身板哪里带得动呢。 阮仲想过去帮忙,上官宴道:不要你。少时也是喝过酒、同赏过美人的,半点情谊不讲,没意思。雪儿,你来。 阮雪音赶忙过去。 两人合力将他搬到水边。 再近些。 再近就掉水里了。竞庭歌这般想,与阮雪音对视一眼,终是照办。 鲜血在大地上蔓延,上官宴仰着脸,伸手下探,以指尖荡湖水。 荡了会儿抬起,鼻边轻嗅,蹙眉:尽是血气。 竞庭歌便拿出绢子给他擦手。 阿岩居然不认得我了。他又道,像极了临终前不顾一切的絮叨,我好气啊! 每个字都钝且慢,许多字咬不实,是越发虚弱了。 那你藏得真好。我以为你不在乎。竞庭歌道。 上官宴再次看她,笑容温柔又灿烂,我一直藏得很好。 这绝对是句双关。阮雪音心想。 竞庭歌点头:我知道。 这也是一句双关。阮雪音头回希望有人捅破。 我也是。然后竞庭歌就补了这句。 景弘八年,霁都天长节,街上看烟火的时候,我是认真的。上官宴道,那时节,前路未卜,我时常觉得茫然,真想一走了之。你当时若答应,说不得,我就和你一起退出了。 是我不好。竞庭歌道。 上官宴再笑了笑,复伸手去掬湖水,越探越深,整个人亦倾斜。这湖里都是我的血。他喃喃自语,看来是归处。 阮雪音和竞庭歌都没及反应。 他蓦地发力,翻腾入水。 不要!竞庭歌扑过去,双手抓住他左边胳膊。 上官宴身体已全然入水,发丝在浅红的湖中摇曳,笑意深深:我不喜欢埋在雪地里。也省得你们费功夫。放开吧。水下很舒服。 上官宴。竞庭歌泪流不止。 早知道你这么在意我,他话说一半,似觉无谓,放吧。去办你的正事,大事。 竞庭歌拼命摇头。 上官宴忽想起什么,向阮雪音:你会把曜星幛与山河盘,沉入这水底,与我合葬么? 为了顾星朗,为了当世的王朝。这是合理推测。 阮雪音闭眼封住泪意,点头。 不要吧。留着吧。悄悄留着,你知道它们是真的,有朝一日,或还能用。埋葬了多可惜啊。 阮雪音再点头:听你的。 要做到啊,你们两个。他幽幽地,唱咏叹调似地,脸开始浸入越来越红的湖水。 阮雪音闭着眼落泪,对周遭的感知尤其敏锐。 下一瞬她蓦睁眼,正看见竞庭歌动身势要往湖中去。 阮仲自也瞧见了,箭步上前,两人一左一右拽住竞庭歌,上官宴便迅速下沉。 阿宴! 庭歌!阮雪音真觉崩溃,无论如何没料到她竟想与他同去。 竞庭歌挣扎,已没了理智,决绝时迸发出的惊人气力,连阮仲都有些拉不回。 竞庭歌! 放开! 你答应他的!他没做完的你要替他继续!蔚国若恢复慕容王朝,你要尽力保住他的革新,壮大女子学堂! 挣扎骤止,天地亦静。 云层终于堆叠至厚,一点点挤出雪絮子来。 飞雪落冰面,女子的嚎啕声刺破长夜。 第九百六十五章 杯酒逐少艾 苍茫寒地上,祁天子的队伍沉默疾行,堪堪擦过北压的大军。 车外将士们略觉宽心,有人低声交谈,暗幸君上反应之速、拔营之快,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车内顾星朗陪着两个孩子。 朝朝念叨了半路,到此刻终于犯起困来,小身子一歪趴到顾星朗腿上,阖眼欲睡。顾星朗意外且喜,好半刻不敢动。 阿岩美丽的小脸分明稚气,眉眼却在此夜无比深邃,不时向窗外望,而车窗紧闭,根本看不见什么。 朝朝都睡了,你也睡吧,靠着世叔。 阿岩回头看顾星朗片刻,问:先前说的过几日,是几日? 几日才能见到上官爹爹。顾星朗想了想,五日吧。不超过十日。 你没骗我? 顾星朗笑笑,我不骗小孩子。 阿岩淡黑修长的眉仍蹙着,见了上官爹爹,还能见爹爹么? 便如她分明认出了上官宴却摇头表示不认得,这一问也很惊人,叫顾星朗错愕不到六岁的女孩子,竟洞悉世事至此。 他原想回一句让她放心的话。 又反应才说了不骗小孩子。我不知道。 阿岩呆了呆,再次露出难过神色,与对上官宴摇头时一模一样。我想娘亲了。 顾星朗一贯善于应对,此时却感捉襟见肘,半晌柔声:很快就见了。 黑甲的大蔚骑兵飓风般扫过寒地,从南至北,留下深深浅浅的马蹄印记,渐被飞雪覆盖。 从高空俯瞰,一支百余人的兵马也正疾驰,从北至南,带队的正是慕容峋与赵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