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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遥遥行去,发现正安门下站着两个人。 一男一女,身形都颇熟悉。 再近些,方看清是涤砚和棠梨。明明春末,两人却兜手袖中,仿佛正临寒冬,见淳风过来,方展开手拜下。 顾淳风想问又害怕问,竟有些无所适从,三人站在宫门内沉默一瞬。 外头如何? 回殿下,子夜战事稍歇,乱军围而不动。期间郭培大人并几名臣工应该就是殿下昨夜提及,与被挟持的几名督军是叔伯兄弟者,前往城门上二度交涉。 油盐不进? 涤砚摇头,督军们被挟持,本无定夺之权。是乱军中有人说,满朝文武唯纪门是瞻,来交涉者恐怕全是纪平大人的说客,国都分明,已被乱臣贼子控制。 荒唐! 偏先期坐镇的大将军始终未露面,而纪氏与柴氏,一文一武,都乃本国梁柱,如今只纪平大人领朝纲,意思已很明显,涤砚没再说下去。 昨晚如此,那么今晨纪平携百官现身,哪怕长姐在场同样的没有说服力。可值此国难时,绝不能再兵戈相向下去啊! 顾淳风思及与小漠所定对策,迈步往外去。 让棠梨陪您去。涤砚快步跟。 棠梨应声上前。 顾淳风想说不用,见他二人眼神殷殷,一个九哥亲随,一个嫂嫂大婢,明白是要代主尽情尽责。 遂颔首默许,又对涤砚: 请大人帮忙看着纪齐将军,别让他出来。您若还有其他差事要办,守不了,便将门窗都锁死,多留些禁卫。 天未亮大部队出宫门,涤砚和棠梨便等在此处,其实远远看见了她行经偏阁,被小纪将军拉进屋。 直到天光大亮方出来,时间不可谓不长。 但局面至此,许多事无暇亦无须被在意。 宫门外城道上,禁军已不如昨夜多。是都集结去了覆盎门还是改了策略,淳风没空再打探。 她身上是公主华服,手中却提着刀,步步沉实,千钧气势,以至于沿途兵士们看在眼里,竟没人上前拦。 那是纪齐的刀。也在床头,她看见了,顺手抄来。 棠梨就这样跟着她走向覆盎门。 被前面乌泱泱兵士阵型彻底挡住去路。 大祁十公主顾淳风,有话要问城外勇士! 所有人都转头,城门上攒动的百官人头亦回而俯瞰。 她那身明丽宫裙在一色的银甲队列后面,实在很醒目。 顾淳月亦在城门上,自该她做主。所有人都以为十殿下会被勒令回宫,却听长公主道: 上来吧。 顾淳风穿过千军万马和攒动的百官人头,走至城楼上正中央,赫然发现城外除了乱军,还有宁王顾星延。 老七自己提的,出城门面谈,以示诚意。淳月在旁轻声,你有什么话,问吧。 她昨晚见识了顾淳风鸣銮殿内对付臣工,又知她在小漠那里守了一夜无论顾星朗还是阮雪音,去国期间最信任的绝对是这个幼弟,那么一整夜了,或许新对策已至。 淳风望向茫茫乱军中那辆靠前却有些隐蔽的马车。 敢问勇士,车内何人? 底下几个似兵似匪者相觑一眼。乃军中辎重! 辎重车辆作先锋使,还是这么小的一辆。顾淳风不擅打机锋,只会直指要害,本殿不信。必是要紧之人,或正是指使你们作乱的元凶! 城内外皆因此句生哗,城外原就军心不稳、又经了小半夜战事颇多死伤的地方官兵们,更翘首往队伍头里瞧。 有人故意散播关于皇室、朝中重臣的谣言,致使国都被围、干扰边境战事,顾淳风乘胜追击,那人此刻就在车内,孰真孰假,诸位一探便知! 城外真正骚动起来。 有离那马车较远的兵士真往前推搡要一探究竟,被距离更近者阻挡。然后越来越多人朝马车涌动,不动如山者渐渐挡不住,眼瞧那车在人潮中轻轻摇晃起来。 顾淳风盯死了车门。 惹城楼上所有人紧盯车门。 忽听哗啦一声。 窄门骤开,迈出一双半旧麻鞋,然后粗布裙裾,发白的袖口,最后是一张,有些长、两颊凹陷、眼瞳却炯炯的女子的脸。 檀萦?!顾淳月万般不料,转向淳风。 顾淳风心头大石落,高声道: 诸位可知这妇人是谁?叛王顾星止的正妻,从前颖城、如今梅周檀家的嫡女,被流放边境的信王妃!君上宽仁留她们母子性命,令其在北境种田织布,也算不亏待,如今国家正临大敌,此人却无旨私逃,混于乱军之中,而乱局正起于梅周究竟谁在谋逆,妨害社稷,还不清楚么! 人声哗然在这掷地有声间再归深静,却见檀萦不疾不徐,回头伸手,一只小手覆上来,正是顾嘉声。 母子二人下车,周遭兵士皆唬着脸让。一头目眼见他们走近,翻身下马,将二人扶上自己的马。 檀萦坐定,身前拢着顾嘉声,回望身后泱泱众兵,又向城楼上: 我母子戴罪之身,得今上眷顾,感激涕零。也正因感念君恩,方有此刻,凭微薄之力,为君上守住社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