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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午安。有什么事? 她身着寝裙,春纱薄,小腹更为明显。这般说,直接趿鞋下地,桌边倒茶牛饮,全不顾穿戴不齐而有男子在屋内。 上官宴挑一侧嘴角笑,唐突了。 女子摆手囫囵喝水,咂巴嘴,公子说笑了,妾身是您的如夫人,这屋子您想进便进,夜里睡这儿都是应当。 那声气乡音与蔚南时无异,言语行动上皆奉承每每叫上官宴错觉只是误会一场。 未婚而先有孕,情郎不知所踪,家中贫寒到底讲颜面,逐了她出门,流落邻镇直到那日遇见他。 她的故事是这么讲的,一开始自称本地人也只是对付陌生人的瞎编。至于那日傍晚上官宴一提她便决意跟随的原因 公子出手便是金锭,难得竟似瞧得上妾身还述家事、共游戏。妾身这般处境,有什么不答应的?别说回来做如夫人这样的厚待,便是做随侍,做粗使的家仆也使得。做奶妈都使得! 上官宴实难将竞庭歌的脸与这番话相洽。 而对方点头之快更在他意料外。有心藏身,不是该百般推搪? 初见时就该拒绝引路。在露馅和探秘之间果断选择后者,非常竞庭歌。 所以后来是觉得多半已经暴露,再藏无益,将计就计? 一路从蔚南归,半途接旨直接往麓州去,入城时马车被鸡蛋砸得稀烂,也便是那时候他蓦然想,自己怕是做了结绳。 一头被顾星朗拽着,而竞庭歌自此拽住了另一头。 路数胆魄皆匪夷所思。 文绮那句每个人就干自己该干的对他影响至深。以至于念头到,他停止往下推,只沉心静气告诫自己: 慕容家子嗣在这里。还是长子。 我怕谁。 思绪去又回,他但笑应对眼前人,现在过来睡,什么也干不了,待你生产完再说。傍晚会有大夫到,号个脉,拟些饮食保养的方子。每日想吃什么,吩咐丫头告诉给厨房,他们自会准备。燕窝早晚各半盅,都是白国南部的大盏极品,听说孕期多食,生出来的孩儿会肤白如雪,对你也好。交代完了,他抬脚要走,忽想起一事, 夜里若觉得外头太亮,朝里睡吧。我怕黑,屋内廊下须彻夜通明。 甚好。竞庭歌满意。外间光亮,自己便不必长夜留灯徒增破绽了。 又真是破绽么? 她看着上官宴的脸,支起一身虚假千恩万谢,心下八分了然: 双方有数,照而不宣罢了。她入城进府至今没因为任何混乱、包括此族身份姓氏一惊一乍,便是默契。 戏都是演给旁人看。 麓州百姓砸车且有好事者在九思巷宅门前烧纸的消息,这日传进了挽澜殿。 府尹安端没有呈报,顾星朗收的暗信。没过几日,此事传遍祁国,涤砚左等右等不见君上有要处理的意思,方明白是已经处理了 听之任之,爱怎么闹怎么闹。 阮雪音在宁安也有耳闻。她对麓州的情形了解不多,也便对顾星朗此举辨不出一二三;最重要是,她忙着授课带孩子,不亦乐乎。 年纪最小的学生已经由一开始的十三掉落至五岁。 正是她开始习医的年纪。 河边小院被挂了匾额,曰慈安,对医学堂之义也应宁安城之名。 讲堂开设近一个月,女护工们一批接一批进出,附近百姓家中有女儿者看得热闹,也求长官意思能否让孩子旁听。 整治之期,众官忙于梳理各项事务,对于这种无关紧要的民意也便任由阮雪音定夺。 阮雪音自然准。五岁女童入讲堂习医的景况始于此。 她从前不知如何与孩子打交道,下山后先有小漠,再有深泉镇学堂里的小姑娘,以及封亭关外村落里那个不能说话的幼童,至今日面对一众稚嫩面庞纯真眼眸,已不恐慌,且授课有日子,很攒了些经验。 作为护工进来的大孩子通常无父母,没有名字,她一一以药材名给她们起: 半夏、连翘、降香,孩子们高兴,她唤得也舒心。 后来旁听的孩童多起来,闻知大姐姐们都以药材入名,纷纷要求老师也给她们赐名,方显公允。 于是满课堂的莲须、竹茹、泽兰、佩兰此起彼伏,有时讲常用药方点到某一剂,便有小姑娘举手起立,欢声不断。 有一刘姓小女孩,得知刘寄奴一味,回家定要父母给她改名寄奴; 另有十四岁却性孤僻的大姑娘,自幼被父母遗弃,起名时只中意独活。阮雪音说女孩子叫这两个字太煞气,两人遂翻药典择了一味阿月浑子。 她玩笑说此名像西北荒漠或更远土地上生活的异族名,阿月浑子羞赧笑。 竟有这么一日她也做了老师,学生不止两个,一屋接一屋,得心应手。 每日事毕,黄昏阮雪音会登船,河上坐一段。春天的宁安她头回见,此城翠竹极少,岸边栽着元宝枫,她看着看着便满眼都是竹,想起来老师的一生。 乡愁自蓬溪山又飘往霁都。 她暗想过几日找丛若谷谈完话,便该回家了。 【1】九思,出自《论语季氏篇第十六》 第588章 曰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