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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国之北接壤大祁。北境以北便是大祁。段氏皇族只有一个人在大祁,上个月刚从霁都回来省亲,正是自北而南。 段惜润用了更长时间沉默。 姐姐。 嗯。 如此一唤一答在这漫长的一年半光景里也出现过很多次,至韵水城外那幢挂满水书的木楼中对饮后,个中意味彻底改变。 你是故意的么。 阮雪音略理解这句话,平声答:不是。 母后说,你初入宫那日见她时就曾言,我其实有别的路可走。 阮雪音收回仰眺神灯的视线,转身直面段惜润, 我是说过。我也确实想过,公主同样可以承袭君位。我甚至想过你。 段惜润亦转身直面阮雪音。 但我没有设计叫两位王爷齐殒命。当我知道你父君有心传位给安王,便照此意思在行事了。安王妃这项变数,我并不知道。今日傍晚之后的所有事,都是顺势而为。 两人沉默立在高台阴影中,与神灯盛景尘世杂音隔绝成两个世界。 我袭了这君位,好半晌,段惜润淡声,便不用再回祁宫,也不必同姐姐争了。方才在却非殿与母后说话,我一直走神,不停在想,姐姐,以这种方式解后宫困局的,古往今来,就你一个吧。瑜夫人和瑾夫人呢,你又打算如何改她们命途,叫她们纷纷出宫? 惜润。困倦自心口往外涌,阮雪音甚觉疲惫, 我没有那么大本事。这君位你袭与不袭,哪怕到此刻,依然是可以选择的。遗诏未填更未昭告天下,你若还想回祁宫,没人能拦。便让你大姐姐即位,她也会善待你母后。我不过是, 她往身侧高树上一靠,又去看漫天璨然凤灯, 将选择摆在你面前,让你先选。回祁国继续做后宫夫人,还是留在自己的国家做前无古人的女君,你选完了,我自会收拾。但我承认,你留在白国为君,有助于解祁国后宫困局。 段惜润绷着心气,不甘如潮水涨落, 若我胸无大志,就想回祁宫剪花伴君上呢? 那就回。阮雪音懒懒答,持续盯着坠落的凤灯,再不看她。 段惜润忽也觉疲惫,浑身气力散开,一侧身靠上另一棵高树。 两人就这么无言望了天幕许久。 我都可以坐上君位,长久留在自己的国家,与母亲族人相伴了,又怎会傻到回去争一个对我无心亦无情的男人。姐姐,你明知道。 我不知道。每个人想法太不一样,蜜糖砒霜,不是讲道理劝就能互换的。阮雪音声量变得轻, 我刚才,突然在想我师妹。惜润你现在能选的东西,她可能要拼尽一辈子去争,都应该站不到你的位置。但那是她的蜜糖,她为了那颗糖不断在放弃其他美好的一切。世界于她是砒霜,那至高处是唯一蜜糖。 再半晌静默。段惜润嗤一声笑出来, 人真奇怪。对自己有的总不满意,怎么看都是旁人更值得羡慕。姐姐,我就很羡慕你。 阮雪音出神半刻,想不出自己羡慕谁,又觉得谁都比自己更值得被羡慕。 翡翠胁翼而来萃兮,鸾凤翔而北南。她转了话头,凤凰自北南飞归林,惜润,不就是说的你么。 这句也是《长门赋》里的。段惜润很熟悉。 我回却非殿了。母后还在等。 城内呼声便在这一刻铺天盖地响起来。 段惜润刚走到宫墙边,阮雪音还靠在树荫下,巨大的百鸟朝凤筝越过漂浮如云朵的凤灯泛着青金色幽泽赫然入眼。 传世不知几百年的百鸟朝风筝,无筝能仿,无人认错,去岁只在祁宫呼蓝湖畔惊鸿一瞥。 此刻却出现在韵水城上空,不知悠游了几千里,至引凰台前缓缓落下,百鸟与凤翼皆歇,四下明暖光晕照亮了段惜润的脸。 宫墙周围值守的兵士看着这一幕。 城内开窗追望的百姓看着这一幕。 段惜润低头去瞧身前巨筝,一再恍惚,身手去抚,确定不是做梦。 皇宫内外无数双眼睛盯过来,或远或近,有些能看清她的脸,有些只看见她的粉金宫裙。 段惜润回头看阮雪音。 阮雪音呆在阴翳中,半晌道: 不是我。 万千凤筝神灯都不及这一只。百鸟朝凤筝是最堪为神谕的那盏灯。此理阮雪音自然明白,但彼时哪怕唤粉羽流金鸟回祁宫找顾星朗帮忙安排,也是来不及的。 只有一种解释,他提前安排了。 傍晚生变距此刻不过三个时辰。而巨筝出现的时间和落处未免太过精准。 还有一种解释,他来了。 第438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隆平二十八年七月初十,当朝白君驾崩的消息遍青川,遗诏随之告天下,传位于嫡公主段惜润。 整个大陆哗然,不仅因三百年青川史上从无女子袭过君位,更因段惜润分明已经是祁君的珍夫人,这般惊天动地回国登大宝,是否昭示着祁白两国已达成未来几十年坚不可摧的盟约? 国丧开始,按例,新君将于三日后行登基礼。一整个白日,段惜润忙于各项事务,一应日常用度并满园蔷薇被搬去了却非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