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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合规矩,但难得今日珮夫人驾临,老臣斗胆,想请教珮夫人,对于此事,如何看法?言及此,转而向顾星朗, 老臣僭越。君上恕罪。 阮雪音知道此事。方才眉心一动,有意或无意,都是明证。 顾星朗也好奇。阮雪音在骐骥院究竟钓了多少鱼,他至今无数,此刻看来,这件事算一条。 无妨。遂道,珮夫人是竞先生师姐,现下虽各在一方,却持续有往来,稍顿,扫一眼席间,继续: 真要提亲,至少探问竞先生那头意思,没人比她更合适。便向阮雪音,瞧你方才反应,像是知道?朕与相国同问,对于此事,你如何看法? 阮雪音想一瞬,开口道:臣妾与君上想法一致。男未婚女未嫁,喜欢便可争取。 纪桓定定看阮雪音半刻。未作回应。 纪平动了动神色。也没发声。 顾淳月接口:可怜天下父母心。珮夫人未为人母,尚不能理解相国大人思虑。竞先生这副高枝,一般人攀不了。 她说的是攀不了,不是攀不起。 受限于时局。也受限于人本身。 场间所有人心如明镜。 世事难料。阮雪音应,不疾不徐,雪音此言,也只是针对当下情形。未来如何,无人能断。有些事情以为要等十年,却在下一年就发生了;有些事情以为近在咫尺,却一过百年,依然没动静。仿佛自觉跑题,她淡淡一笑, 竞庭歌师出蓬溪山,如今为蔚国谋士,是有几分特殊,却算不得什么高枝。纪三公子对她青眼有加,我作为师姐,没有开口拆人姻缘的道理。 嫂嫂你是真支持啊?顾淳风没闹明白状况,已是将上述对话尽数听了个认真,竞庭歌那脸蛋那脑子,又是蔚国那边的,怎么可能嫁纪齐。慕容峋不是喜欢她么?她不是住在蔚宫么?她应该已经 淳风。顾星朗蹙眉,沉声,越说越不像话。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这些事是你该议论的?直呼蔚君陛下名讳,更非礼数。 竞庭歌其人张狂。阮雪音再道,波澜不惊,张狂之人,非议总是多,非议一多,难听的话便更多。尤其女子。她眸色一转,扫了场间众人,最终停在纪桓脸上, 青川三百年,没有女子上朝堂。她是第一个。去冬含章殿上牝鸡司晨之辩,如今已是传遍青川。相国大人,雪音一直想知道,抛开世俗对于男女分工的刻板限制,在您看来,以竞庭歌之能,是否可堪为谋士,为人臣,与男子一样并立于朝堂之上经邦论道? 此一番问话语态。纪桓忽一晃神。说不上熟悉,却是似曾相识。 兴或只因时近黄昏。日未尽而月未升,醒着疲乏,眠又清醒,一天中最易生错觉的时候。 老臣少年时,也觉得不能。半晌,他缓启口,说来惭愧。但世俗固有观念之强,经年累月,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更改的。男子立朝堂,女子治后院,传统用了多少年成为传统,要改此例,也需要同样长的时间,甚至更久。竞先生在做一件前无古人的事。 相国大人方才说,少年时觉得不能。阮雪音平静望之,话亦平静。 二十多年前,尊师开无逸崖答世人问,算是第一位名满整个青川的女谋者。那时候,老臣便有些转变看法了。但惢姬大人毕竟隐居,答世事而不涉世事。竞先生却是向前进了一大步,直入苍梧,平内乱登朝堂,只是未领官衔,名尚不正。前路漫漫兮。 尾音似有叹,令阮雪音颇生好感,便听他继续道: 若有一日,传统因此变,规则因此改,往后一整个世代女子立于世的姿态被重设,他举眸向日色,目光沉且远,此功盖千秋,非士大夫朝堂勋绩可比。 第三百二十二章 抱薪者与风雪 如果世人都有相国大人这般胸怀,日光淡荡,满园春欲晚,阮雪音坐在纪桓斜对面,浅金光线正打在她面庞上,竞庭歌的朝堂之路便不会这么难走,那些或戏谑或攻击之言也不会将一个女子的名声毁得面目全非。她一顿,目光变远, 而那些不分青红皂白与男子一道编排诋毁她的女子,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意识到,她们侮辱她,也是侮辱自己。竞庭歌在凭一己之力改变一项本就不公的传统。可惜这世上多的是这样的故事,为众人抱薪者,往往冻毙于风雪。 顾淳风不确定自己有否完全听懂这段话。但约莫是懂了。她颇觉忐忑,怀疑阮雪音在骂的那些女子中也包括了自己。 毕竟方才她针对竞庭歌那些评价,并不友好。 但她也是听人说的。 总归事不关己,好话坏话,脱口就出来了。聊闲天嘛。 正自不安,却听纪桓点头道: 珮夫人洞彻明达,知广知深,学识见地不输男子。若为谋者,必不输尊师,至少也能与竞先生齐名。言及此,稍顿,转而向顾星朗, 君上恕罪,老臣失言。 何谈失言。顾星朗微笑,看一眼阮雪音,珮夫人师出蓬溪山,学了一身本事却被崟君送入了后宫,朕亦觉得可惜。好在她这人懒散,学不致用,除了观星勤奋,少有动脑时。跟竞先生完全不是一个路数。这么一想,也便没什么可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