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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是破阵舞。青川尚武,武舞在宫宴上极为常见。绮丽欢悦的曲子刚刚歇下,突然鼓声大作,众舞姬鱼贯而入,长发高束,铠甲加身,一时如策马奔腾,一时又似严阵以待,队伍阵型不断变换,配合鼓点节奏,颇有气壮山河之势。 夜宴是家宴,在座除了四位夫人,当然还有顾星朗那几位早已封王的兄弟,未出阁的淳风公主,以及如今纪晚苓的大嫂淳月公主。 纪晚苓一身翠色轻纱宫裙,通身以金色丝线绣着大朵大朵的芙蓉,雅致又不失清贵。 上官妧着绛紫色,段惜润着烟粉色。两人的裙装看着都有些复杂,仿佛有非常多不同走向的剪裁制造出交错的线条感,偌大的广袖,裙间刺绣花样也格外繁复,以至于她们坐在那里时,竟显得裙摆颇凌乱。 但也许一旦动起来就极美。应该是为今晚表演特意所制。 只是段惜润要跳舞,这么穿也在情理之中。上官妧演奏乐器而已,也需要如此复杂的裙装? 纪晚苓坐西侧第一席,上官妧为西侧第二席,她对面的东侧第二席是段惜润。而段惜润的上席,东侧第一席坐着阮雪音。 开席不久,席间众人的目光便不时投向东侧第一席。且随着时间流逝,那些目光投放的频率不减反增。 当然不是因为装扮。 阮雪音穿了一身极浅淡的湖水色轻纱软裙,裙间以极细的银色丝线疏疏落落绣着些样式极简单的花朵枝叶,因为过分简单,竟然看不出是什么花。 相比她素日着装,其实已经华丽了不少。但在今日这种场合,相比其他女眷的盛装,仍是显得十分清简。 但清简,对于肤如白瓷的美人来说,是另一种显眼。 流光溢彩的汪洋之中,她就像是远山一抹青黛色。 但这显然不是众人频顾的原因。 她的肤色,她的疤痕,那个其貌不扬的崟国公主呢? 席间人一遍遍打量,每一眼都只一瞬,但数次瞬间叠加之后,到底看了个一清二楚。然后几乎所有人都稍稍宽心。 确实是她,模样并无改变。但,怎么回事? 已经开始上热菜,几位王爷、公主的祝寿献礼也已结束。便到了四夫人献礼之时。 眼见众人频顾,阮雪音却安坐席间,气定神闲,未免众人一直侧目疑惑,以至献礼之时突兀,顾星朗终于开口道:珮夫人之前有些状况,最近才恢复如常。他看向阮雪音微笑道:你自己说吧。 阮雪音对这一刻当然有准备,只是段惜润和上官妧已经见过她,她一直想着,或许会是淳风在宴席上挑话头,不成想顾星朗开门见山,直接把契机抛了出来。 甚好。 她也向顾星朗莞尔应一声是,然后转向席间道:来霁都之前,我与家师前往库布丽沙漠找寻一种珍稀植物,在那里呆了三个月。连日暴晒,加之沙漠条件艰苦,脸上受了些轻伤。故而前两个月是那般模样。 她再次望向顾星朗,略一颔首,复又看向席间众人:失礼了。 顾星朗知她会编排一番,也很好奇她会编个什么样的故事,所以率先开了口。不成想她这个故事编得既荒唐又合理:一个女子跑去沙漠住三个月当然很荒唐,但她是蓬溪山的人,随惢姬出门,就是潜入地底住三个月也不奇怪。 世人对于自己不了解的事情,尤其是轶闻奇谈,总是更容易相信。这个身份,倒是帮了她大忙。 只是这番话在别人听来或许似模似样,对于他这种知道实情的人而言,却非常好笑。尤其她还说得淡定而诚挚 顾星朗轻嗤一声笑出来。 好在只是鼻息音,殿内又一直丝竹之声不绝,他嘴角上扬时微低了头,所以除了在旁伺候的涤砚,无人听到。 但涤砚还是很震惊。因为他很少,可以说是几乎没有,看到过君上这样。 倒不是说顾星朗不会笑。只是这种笑法,仿佛很轻快,甚至有些,活泼?不知能不能用这个词。 只是,这有什么好笑的? 第二十四章 夜宴(中) 众人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盯着阮雪音看。只见她容色平静,娓娓道来,从讲话底气到所述内容都无可挑剔。 一切都很合理。 男性在这类事情上总是粗线条许多,一时间几位王爷都松下疑惑神色,觉得此事已了,可就此作罢。但稍微有心些的,比如信王,仍是隐隐生出忧心:蔚国第一谋士竞庭歌的师姐,惢姬的大弟子,崟国的六公主,如此配置已是叫人不安,如今又加了一枚强筹码 一位不输其他三位著名美人的,美人。 一个厉害且美丽的女子。还是那个道理。令人悬心。 好在有纪晚苓。信王顾星止微微宽心。 当真是没想到。蘅儿俯身为纪晚苓夹菜,趁机小声说了一句。 纪晚苓心道这丫头越发没规矩了,竟这么明目张胆议论起来。她看她一眼,确切说是警示她一眼,没有说话。 至于她自己,不能说不吃惊,但,真的没有那么吃惊,就仿佛潜意识里早有准备。 她从没怀疑过阮雪音的肤色不是天生。但今日见她仙气四溢出现在殿中,竟有种意料之中、甚至如释重负之感。 是从她踏过披霜殿正殿门槛那刻开始的吧。纪晚苓仍然清楚记得当时的光线明暗,她走进来时被身后日光勾勒出的轮廓,就是那一刻,似乎有什么无形的东西转了起来。 --